这一席话无异于一记闷雷在殿中炸响,众人闻言大惊。
皇帝还未满五十,且一向身板硬朗、精神矍铄,只有六年可活?
皇帝自己亦是瞳孔敛了又敛,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丝毫弧度都没有的冰冷直线,甚至身子都在薄颤。
而卞惊卓的声音还在继续:“而且,父皇你也不能怪儿臣,这种蛊毒......这种蛊毒,除了潜伏二十年后毒性发作致死,中间一般人都不会有什么不良反应,除非有很重很重心魔的人,才会在中蛊的那个时辰发生夜游,父皇这些年会被夜游所缠,只能说明......只能说明父皇......父皇是个罪恶的人,肯定做过什么亏心事,让父皇良心不安、夜不能寐的亏心事......”
“够了!”卞惊卓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皇帝厉声打断。
下一瞬,皇帝眸色一痛,张嘴,“噗”的一声,一股殷红的血泉自他的口中喷出来,溅得龙袍,以及身前的地面上都是。
众人惊骇。
“皇上。”如清吓得不轻。
场下也有不少人惊呼。
如清快步上前,作势就要扶皇帝,却是被皇帝扬手止了,微微喘息:“朕没事。”
与此同时,带刀侍卫也已上前,将长剑横在了卞惊卓的颈脖上。
皇帝眸色深沉地睇着他,自袖中掏出一方明黄锦帕,揩了揩嘴角的血沫,缓缓闭眼定神调息。
大家都看着这一切,看着这一对父子用尽心机地对对方。
明眼人都不难看出,方才皇帝是故意判卞惊卓明日一早斩首于午门的,目的就是为了逼卞惊卓,逼其慌乱之下、自乱阵脚,承认下蛊之事。
卞惊卓的确如他所愿,承认了。
可谁知道,卞惊卓也不是省油的灯,看似慌乱之下求情,却没有一句好话,每一句对皇帝来说,都是杀人不见血的刀子。
父皇最多还能活六年......
父皇是个罪恶的人......
父皇肯定做过亏心事,良心不安、夜不能寐的亏心事......
大家猜测,应该是中蛊之人不能大动肝火、或者不能受强烈刺激,卞惊卓才故意如此,成功让皇帝血溅龙座。
这就是皇家的亲情吗?这就是皇室的父子之情?
不少人暗暗唏嘘。
而弦音却是被卞惊卓眸里的一条心里吓住。
原本他们是几乎并排的,所以,她是看不到他的心里的,刚刚侍卫拔剑上前的时候,卞惊卓正好侧首,她才得以看到。
正怔怔失神之际,手背上蓦地微微一重,耳边传来卞惊寒的声音:“快到丑时了。”
弦音闻言回神,又听到他已对着前方朗声开了口:“父皇,儿臣有些不舒服,能否去偏殿暂歇片刻?”
皇帝睁开眼,瞥了瞥殿中的时漏,知道他的寒毒,什么也未说,只朝他扬袖挥了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