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
盖勋艰难的扯动了嘴角,脸上露出了些许笑容。
“扶我一把。”
盖勋的脸色再度红润了几分,他的身躯之中再度多出了几分气力。
盖勋很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体的状况,刚刚那一碗参汤已经被他全部饮下。
他这个病,什么时候需要服用参汤,盖勋清楚无比。
参汤现在对他来说并非是为了治病,而是吊命。
盖勋在皇甫嵩的扶持之下,艰难的站起了身来,他几乎半个身子都靠在了皇甫嵩的身上,纵使参汤让他的身躯再度有了有一些气力,但是盖勋还是没有办法自主站立,病魔已经将他折磨的太久,几乎彻底摧垮了他的身躯。
没有人能够相信,这个形容枯槁,满头白发的老头竟然只有五十一岁。
没有人能够相信,这个干瘦无力的老人,曾在数年之前,还披坚持锐,带领数百甲士敢于对抗上万羌骑。
“真是……”
盖勋抬起头,看向暖阁之外,摇头叹息了一声。
“艰难啊……”
皇甫嵩没有言语。
盖勋没有说错,如今汉庭的情况确实是艰难无比。
益州短短数月的时间已经被黄巾军所占,甚至于联通着荆益最为重要的通道江关也落在了黄巾军的手中。
世道艰难,朝堂之中却众人却是还并非一心。
“王子师虽有才智,但却止于表皮, 目光浅薄, 难以长视。”
子师是王允的字,王子师正是王允。
“子师不知道又在谋划何事,但是如今朝堂清净,外敌未除, 将矛头对准自己人却是极为不智, 义真,你当不可让王子师太过于肆意。”
“虽人心难测, 但是孙坚自起兵以来, 无不尊从天子,从未有丝毫逾越之举。”
“兵威进洛, 收复京城之后第一件事便是修缮太庙, 修缮诸陵,封闭宫城丘虚。”
“就是洛阳得玺,也是献给了天子。”
盖勋的精神又好了一些,他现在扶着皇甫嵩的一只手, 便可以站立起身, 甚至还能缓慢的走动。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当时孙坚若是真心有异心, 只怕是这天下……”
盖勋没有说完, 但是皇甫嵩知道盖勋要说些什么。
当初孙坚就在他的帐下为将, 他清楚孙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虽说世过境迁, 人心难测, 但是一直以来孙坚却是做了一个汉臣应该做的一切, 没有丝毫的逾越。
数十万关东联军于怀县、酸枣止步, 联军新败,天下噤声之际, 唯有孙坚仍然还在奋战。
北平黄巾,南荡贼寇, 讨伐董卓……
只不过,昔日董卓乱京, 想要废立天子。
当时的袁绍,在百官噤若寒蝉之时, 与董卓对峙于堂, 拔剑怒斥董卓暴行。
那个时候的袁绍也是一心报国,慷慨激昂。
只是现如今,却是割据一方,自称为帝, 早已经是成了乱臣贼子。
人心难测,人心善变。
“将军授钺于初春, 收功于末冬, 兵动若神,谋不再计……”
“……天下群雄无不云从,天下百姓无不爱戴,如此功绩堪比齐王韩信。”
“……将军势力远大于韩信,天下威望无人可出其右,只要举兵就可以取得天下……”
下曲阳战后,阎忠在他面前站定, 对着他说了这样的一番话。
若说不心动, 那么绝对是虚妄。
当时皇甫嵩确实北阎忠的言语所影响,若非是最后声天使梁声的进入, 或许……
这天下万众,有几人能够挡得住那八个字的诱惑?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这件事一直被皇甫嵩深埋于心。
有时候, 很多事情,身不由己。
皇甫嵩相信孙坚或许没有那么想,但是他麾下的那些亲从将校,心中又是如何想便是难说了。
“若非是义真劝说,我真不想去做什么豫州牧。”
盖勋长叹了一声。
“本意是想帮文台一把,却没有想到如今却是害了文台……唉……”
孙坚的名望过高,引起了朝中其他人的担忧。
皇甫嵩和盖勋两人虽然进入陈都朝堂的时间颇短,但是也能看得出来。
确实孙坚掌握数州之地,汉军一众军将几乎尽皆服从孙坚,孙坚如今在汉军中的威望,更甚于昔日平定了黄巾之乱时的皇甫嵩。
盖勋此前一直不愿意去争豫州牧之职,之所以答应就任也是因为皇甫嵩的劝说。
皇甫嵩和孙坚两人通过了书信,皇甫嵩旁敲侧击,也是大致了解了孙坚的想法, 于是这才劝说盖勋接任豫州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