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殿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所以说,这京中最近,着实是多事之秋,以至于,朝中的老大人们,都有些跟不上节奏了。
藩王之事,也是近来朝野上下备受关注的地方。
要知道,这次藩王进京,可和往常不同,以往最多就是仪典繁复些,礼节性的事务多些。
可这一次,这些藩王进京之后,可结结实实的给了朝中诸多大臣一个教训,于谦那般身份地位,又受天子宠信的大臣,硬生生的被按着低了头,大庭广众之下徒步往十王府为自己的‘鲁莽’‘冒犯’致歉,而且还被数次拒之门外。
借此机会,诸王可算是耍足了威风,让朝中文武大臣,再次认识到藩王的地位和权势。
这还不够,随后传出来礼部要整饬宗务的消息,群臣还没来得及确认真假,诸王离京的日期,便被延后了。
明面上,是说天子顾念亲亲,想要留藩王多住些日子,可是实际上,到底是为何而留京,恐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最近这段日子,又闹出了代王移藩一事,朝中也其他各种各样的流言,让人难以分辨是真是假……
如今,礼部再次出手,想要将藩王赶回封地去,这难不成,是为了之后的宗藩改革做铺垫?
这回,天子又会如何处置,总不至于还继续拖延下去吧,已经就藩的藩王久居京师,毕竟不合礼制,拖一次可以,可若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拖下去,只怕京中的流言,就不仅仅是流言了。
众人抬头,目光望向天子,却见天子脸色平静,并没有什么意外之色,拿起礼部的奏疏瞧了一眼,随口便道。
“既是如此,礼部安排便是,照准!”
此言一出,不少大臣不由有些惊讶,就连上奏的礼部侍郎王一宁也有些意外,迟疑了片刻才上前领命。
尤其是在旁的户部尚书沉翼,脸色更是古怪的很。
别人不知道,但是他却清楚,天子跟诸藩王在密谋着要将官田收归皇庄的事,这段日子以来,他一直在等着这件事情,可是,奇怪的是,自从天子上次召他入宫之后,半个多月过去了,却是丝毫动静都没有。
现如今,礼部上奏要安排这些藩王出京,天子竟也答应了,难不成,天子真的打算不靠这些藩王,仅凭自己一人之力,就推动此事?
要知道,打从天子登基以来,无论是互市,大渠,还是军屯等事,虽然都是天子支持,但是出面推动者,却是各部院衙门。
如果说诸王离京之后再提此事,就凭岷王和襄王二人,真的能将此事拿下吗?
沉尚书心中疑窦丛生,却不防上首天子突然就点了他的名。
“户部,工部?”
闻听天子呼唤,沉翼连忙收起这些心思,和陈循一前一后纷纷出列,来到殿中,道。
“臣在!”
于是,天子玉音降下,道。
“关于此前代王移藩之事,前几日在京诸王联名给朕递了奏本,以朝廷艰难,国库空虚,愿同担移藩耗费之半,以助朝廷。”
“诸王既有此意,代王移藩之事不宜再拖,今日下朝之后,户部便开始核算花费,同礼部,工部协同,于漳州府兴建新代王府,六月之前,完成移封事宜。”
这话一出,底下群臣顿时再次掀起一阵议论。
移封之事干系重大,靡耗深重,上次朝会上,户部和工部牵头,一个说没钱,一个说没人,勉强将此事敷衍了过去,当时天子还说,让户部和工部再下去商议,拿出个章程来,许多大臣都觉得,这事情至少要拖个一年半载的,说不定拖着拖着就没了。
但是谁想到,前段时间,代王爷跑去户部闹了一场,当场堵门,说是要拿回军屯私田的赎买银,到最后户部没办法,求到了天子跟前,才算是把这事给了了。
不过经此一事,朝中也隐隐有所感觉,代王移封之事,势在必行,不然的话,户部恐怕也很难脱身。
只是却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再转过头看看这位沉尚书,果不其然,眼瞧着这位户部尚书大人面容苦涩,但是还是拱手道。
“请陛下放心,户部必然不敢怠慢。”
也是,到了这个份上,闹也闹了,诸王还愿意承担一半的花费,再硬撑着,就太不给诸王面子了。
眼瞧着户部怂了,陈循的脸色也变了变,不过,所幸他也对此早有预感,既然户部先撑不住了,那他也没有必要硬撑着。
尤其是前日陛下刚刚因为于谦的事情,召见他们训戒了一番,让陈循隐隐觉得,天子变得强势了许多,连一贯备受宠信的于谦,在天子面前,都讨不了好,更不要提别的人了。
移藩之事,天子明显已经点头了,若一直拧着,怕是会引得天子不悦,因此,陈循也不敢怠慢,拱手道。
“臣领旨……”
这两部尚书都没了异议,其他的大臣,就算仍旧觉得不妥,也自然都只能纷纷又将话咽了下去。
早朝就此结束,但是,早朝上传出的消息,却迅速在京城当中传开,最引人注意的,自然莫过于整饬军府的消息。
如今京中的文武朝局并不复杂,因此,俞士悦能够推断出来的,多数重臣也能够推断出来。
因此,在朝野上下还有许多大臣在讨论到底要不要整饬军府的时候,同样有很多大臣已经开始考虑主持此事的人选了。
不出多数人所料,数日之后的廷议上,虽然对此事有所争论,但是,就连最初反对此事的王竑,在张輗等人拿出一系列的证据之后,态度也渐渐软化下来。
最终,廷议的结果,自然是顺利通过。
当天下午,内阁就收到了好几份奏疏,内容都是举荐主持者的……
王翱的公房当中,日头近了午间,中书舍人走进来,道。
“首辅大人,次辅大人到了。”
闻听此言,王翱从桉牍当中抬起头来,瞥了一眼自己手边刚刚看过的奏疏,上头的票拟正写着……
“……整饬军屯干系重大,主持之人当选德行出众,能力过人,在朝素有威望之大臣,方能顺利。臣王翱。”
将这些奏疏放好,他点了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