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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扬尘,风变色,呼啸,任风雨过,新城起旧城破,守得住什么,青史论功过。
赵无伤已经很久没有拿剑杀人,他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战。壮士暮年,战死疆场,亦为殊荣,不论将来他会如何被后人评述。但此刻他却一往无前,成败功过,唯此心而已。
“杀!”
剑刃已深深刺入敌人身体,雨滴无情打在他的眼帘。透过重重的人影,那一道年轻的身影在马上,在雨中,冷漠的看着他做最后的挣扎。
在这一刻,他不禁后悔,若是当年他对聂嗣稍稍宽容一些,现在的情形是否会不一样?
呵!
从前,现在,他无时无刻不在后悔。
只是,后悔亦无用。
“啊!”
一声惨叫,回首望去,昔日忠心的下属,宰父粹已被聂桓无情砍掉头颅。
“啊!”赵无伤状若疯癫,铁盔跌下,溅起雨水,白发在雨中飘散。
“宰父粹!”
王颐大吼,双眸一片血红。他恨宰父粹无能是真,但他念着昔日的袍泽之情亦是真。
他想杀出重重包围,亲手为宰父粹报仇,但是一重又一重的敌军接二连三的包围而来,令他分身乏术。
刀剑鸣音,仿佛在为不绝于耳的雨声伴奏,名为屠杀的哀乐已渐渐演奏至高潮。
箭矢已经对准人群中的王颐,只要松开手指,利箭就会穿透重重雨幕,直取王颐心脏,拿下他的性命。
但,一只手按下即将射出的箭矢。
“主公?”崇侯翊放下弓箭,不解的看着聂嗣。
“他已时日无多,让他战死罢。”聂嗣淡漠的说。这是他给王颐最后的尊重,不为其他,单以这些年王颐守卫西北的功劳,他值得战死。
“末将明白。”崇侯翊将弓箭交给亲兵,拿起双刃陌刀,纵马冲向王颐。
撕裂人群,崇侯翊仗刀立马。
“王颐,你自裁罢。”
王颐浴血奋战,浑身上下流淌着鲜血,他仰起头,看着马上的崇侯翊,咧嘴一笑。
“大好男儿,为何从贼啊。”
“死到临头,还这般废话,无可救药。”
战马双前蹄高高扬起,污水四散,崇侯翊双腿猛然用力,身体徒然临空飞跃。陌刀冷光森寒,锋利的肃杀之意欲削断一切。
凌空挥刀的身影在王颐的眼球之中逐渐放大,他亦横档长兵,但锋利的刀刃与强劲的冲击力却直接撕碎他的防御。
咔嚓!
双脚落地,陌刀劈断长柄,斩在王颐天灵盖。
殷红的血顺着眉心流淌,滑过鼻尖,让雨水冲之一散。
王颐嘴角微微一勾,“多谢留我全尸。”
砰!
屈膝跪下,双手垂落,断兵落地,高昂的头颅始终没有低下,头顶裂开的伤口涌现五颜六色的东西。
哗啦啦!
暴雨疾落,打湿陌刀刀刃,鲜血顺着刀锋游转,最终滴落。
最后一刻,崇侯翊将力量收回,没有给王颐分尸。
随着王颐战死,周围的士卒面面相觑,纷纷后退,心中的畏惧之意溢于言表。
郭瑕看着人群中的崇侯翊,神色微微凝重,虽说王颐是个快要死的老将,但方才崇侯翊那一击,却让他难以释怀。换成自己,能阻挡他吗?
各路义军太守面色也是颇为凝重,他们原先只以为雍州军的装备精良,但今日一战,再无人敢小觑。
“王颐,宰父粹。”赵无伤看着两名爱将战死,心中最后的一点光芒也彻底泯灭。
周围,联军的士卒已将他重重包围,只待一声令下,便要上去给他分尸。
哒哒哒!
马蹄声起,聂嗣至。
“赵无伤,还要挣扎吗?”
赵无伤惨笑,“万万没想到,最后要老夫命的人会是你。”
“是你自己咎由自取,背叛天子,自绝于国朝。”聂嗣毫不留情的批判大奸臣赵无伤。
“或许吧。”这个时候,赵无伤也懒得和他分辨是非,“你不要得意,成为下一个我的你,会和我一样的结局。”
各路太守脸色微微变化,时不时偷看聂嗣脸色。但雨势太大,没人看得清。
“我等着你。”
言罢,赵无伤挥剑自刎。
意识渐渐模糊,他的尸体直僵僵的摔倒在地,溅起一滩血水。留存在他脑子里面的最后一次影像,是聂嗣嘲讽似的笑容。
终究,不甘心!
随着赵无伤自刎,所有的酆军士卒不再顽抗,纷纷放下兵器,抱头蹲地投降。
“万胜!”
聂桓一声大吼,炸的一众还在思索赵无伤临死之言的太守们一个激灵。
“万胜!”
三军士卒高举兵器,纷纷大吼。
聂嗣微微阖目,感受着冰凉的雨。
曾经权倾天下的赵无伤,就这样战死在他手里。这一刻,他忽然想起当年丹水的雨天,那个时候,他面对不平之事,无能为力,只能自怨自艾。
但现在,他已杀掉曾经制定规则的人。
而曾经的规则,分崩离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