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黄昏时分,夏侯渊迈着沉重的步子地步出丞相府,面色显得颇为不豫。今日发生的事情真的出人意料——出人意料地令人不高兴!江东孙权竟然向丞相请求联姻,而求娶的对象竟然是自己的爱女!更没想到丞相竟然也就答应了!尽管事后,丞相把自己留下来,语带歉疚地耐心解释了答应孙权联姻请求的缘由——必须稳住孙权,才能为与袁绍的决战赢得一个稳定的后方。自己并非一个不识大局的人,这点简单的道理还是理会得了的,但是——被用来联姻的毕竟是自己唯一的爱女。
夏侯渊立在丞相府外,仰天叹了口气。这时,随从已经把战马牵了过来,夏侯渊翻身上马,满怀心事地往自己的征虏将军府驰去。该怎样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己的夫人和女儿呢?在战场上斩将夺旗,杀人盈野,夏侯渊可以眼皮不眨一下,但如何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家人,却让夏侯渊感到烦恼不已。
不多时,战马已经载着夏侯渊进到自己的府邸。下得马来,立即有亲兵将战马牵走。夏侯渊踌躇着朝府邸的后堂走去。一路上,府内仆婢纷纷向他躬身行礼:“参见将军!”
很快,夏侯渊迈步进了后堂。
“将军,您回来了!”夏侯渊正妻崔氏正在操持家务,见到夏侯渊进到后堂,笑着说道。
“恩,回来了!”夏侯渊看着多年来与自己相濡以沫的夫人,轻轻点头应道,“夫人,有件要紧的事要告诉你,这个……这个……”
崔氏看到与一向与豪爽的夫君今日竟然说起话来吞吞吐吐,不由得笑道:“将军,什么事?”
夏侯渊听了夫人的询问,长长叹一口气,却仍然没有把话接着说下去。
崔氏这时已隐隐知道夏侯渊要说的事情似乎不同寻常,消去了脸上的笑容,急忙问道:“将军,究竟是什么事?你再不说,倒是要急煞妾身了!”
夏侯渊又叹了口气,然后注视着崔氏,下定决心沉声说道:“今日往丞相府参与议事时,有江东孙权的使者拜见丞相,请求与丞相结为秦晋之好……”
崔氏奇道:“结亲便结亲,将军为何如此长吁短叹?咦?丞相不是只有一女,已经嫁入宫中,怎么又要结亲……啊……,难道……”突然间崔氏似乎想到了什么。
夏侯渊黯然点头说道:“不错,孙权向丞相求娶的正是我们女儿!”
被夏侯渊证实了想法的崔氏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一个踉跄,几乎站立不住。夏侯渊连忙上前将她扶住,慢慢扶到凳上坐下。半晌后,崔氏才幽幽说道:“将军,丞相难道已经答应了吗?”
“恩!……而且孙权的迎亲队伍已随使者来到许都,也许就在这几日便会把女儿迎回江东。”
“啪嗒!”什么东西落到了地上。
夏侯渊闻声望去,只见在房门口楞楞地站着自己的女儿。夏侯蓉如花盛开的娇颜此时已经变得惨白,颀长的身躯微微地颤抖。地上一个盛花的小竹篮正在滴溜溜地滚动,篮中的花散落了一地。
“女儿……”夏侯渊看见女儿,张开口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父亲,刚才您所说可是真的……”
夏侯渊踌躇了片刻,最后无奈地轻轻点头。
夏侯蓉俏脸上惨淡一笑,语气中充满无力感地说道:“父亲、母亲。女儿身体不适,先回房去了……”说完也不等夏侯渊与崔氏应答,转身寞然地离开了。
“夫君,女儿她……”崔氏见夏侯蓉如此神态言语,焦急地对丈夫说道。
“哎……让她早点知道也好……夫人找个机会好好劝劝她,这几天你们母女就多呆会儿吧,也许以后就再也没有什么机会见面了……”夏侯渊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怅然说道。
……
夏侯蓉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闺房,关上房门后,柔弱的娇躯仿佛失去支撑般地轻轻倚在房门上,往日顾盼生辉的眼神变得迷离起来。
梦!该醒了!跟他之间还是有缘无份!其实,自从知道他竟然是丞相、父亲等最为忌惮的敌人之一后,自己就应该清楚跟他之间根本就没有继续结缘的可能,就应该早点把他给忘了。但是几个月下来,脑中那个粗旷威武而又不失亲切的身影不但没有被时间冲淡,反而变的越发清晰。在懂事的10多年来,除了父亲之外,从来没有哪个男子能给自己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虽然与跟他也不过就见过区区数面,说过几句话而已。按照已经嫁到宫中去的闺中好姐妹曹艳的话,这似乎就该叫“前生注定的缘”。
但是,现在看来,这不过是一段“无份之缘”!
两行清泪自那毫无瑕疵的雪颜慢慢地落在了冰冷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