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孙权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问询的话语,议事厅中的一众文武皆未敢擅自答话,只是静静地伫立着。
自与刘表、刘备两家的战事开启之后,巨大的压力让孙权迅速地成熟起来,在群臣中的威严日盛,但同时,孙权的脾气也有着愈发不可捉摸的趋势——前一刻仍对你言笑晏晏,下一刻却可能是厉声呵斥。留守的柴桑的一众文武中,也只有孙氏族人,以及地位特殊的张昭、甚得孙权信任的鲁肃这几人,才敢在于在孙权心情不佳时主动问询、答话。
“张公,你是如何看待此事的?”见无人主动应话,孙权眉头微微一皱,步到张昭身旁时停下了脚步,强自压下心中的不豫,和声向张昭问道。
“主公,子衡行事一向稳重,断不会无缘无故拖延军情的回报。以我之见,子衡十之八九是为战事所困,以至于无暇,或是没有机会派遣使者前来传递战报!”张昭略一思索,轻捋颔下长髯沉声回道。
“恩~!”尽管张昭的回答了无新意,而且根本未能解答孙权心中真正的疑惑,但孙权还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之意。张昭最擅长的政略,军略战事本来就不是他所长,向他询问跟战事有关的事,根本就有点问道于盲的意味。
迅速将在厅中扫视了一遍之后,孙权最后还是将目光定格在了已升任赞军校尉的鲁肃身上。(注:赞军校尉,仍然是一个参谋性质的军职,但比原先的军议校尉高一个品级)
“子敬,子衡那里一连四日未有消息传回之事,你有何高见?”
“主公,张公适才所言,肃深表赞同!”鲁肃面色从容地和声说道:“能够让子衡大人没有机会派出信使传递消息,足可见战事已经异常吃紧。而且可以肯定的是,东线的战事已经不止是水上的交锋!”
“子敬也认为刘备军已经派遣步军渡江,寇袭我江东之地?”孙权面现一丝愁容地急问道。
“不错,肃以为刘备兵马渡江的可能性应是十之八九。”鲁肃点点头,肃声说道:“当然,也并不排除另一种可能——子衡大人所派遣的传递消息之人,在赴柴桑途中遭遇了锦帆水军拦截,因而才未能到达!”
“就算是刘备老贼已经派兵渡江。子衡忙于与其交战,也不至于连如此重要的战报都没空传回柴桑吧?”孙翊浓眉一挑,面露讥讽之色,出声驳斥道。前次意欲教训甘宁却反遭逆袭一事,令孙翊对鲁肃芥蒂更生——孙翊一直将自己的落败,归罪于鲁肃筹谋的诱敌之计不成功,认为是鲁肃的无能或者说是不用心拖累了自己。
“那就只有两个可能了……”面对孙翊的诘难,鲁肃依然面不改色地和声说道:“其一,有可能子衡大人派出的信使皆被刘备军拦截;其二,子衡大人的巡江水师可能已经……”说到这裏,鲁肃略微踌躇了一下。
“巡江水师怎么样了……”孙权急切地追问道。
“可能已经……全军覆没!”鲁肃心一横,将自己心中的猜测分析说了出来。
“嗬~~!……”
“这怎么可能……?”整个议事厅中立时充溢着众人骇然不已的抽气声,以及不敢置信的惊叹之声。
“哈哈哈……”孙翊微微一楞之后,随即竟然放声大笑起来。
“三弟!”孙权面色一整,沉声呵斥孙翊道:“有话但说,不可如此失态!”
“二哥,我所以发笑,只是因为鲁校尉的无端猜测。那刘备老贼岂会有令我巡江水军全军覆没的实力?”孙翊收敛了笑容说道:“就算当日甘宁狗贼的水军主力尽数在东线搅扰之时,他也没有能力直面缨我巡江水军锋芒,只敢行游击骚扰的伎俩。那时他都没有能力尽歼我巡江水军,更何况是现在?如今甘贼本人正在柴桑一带水域与我水军主力纠缠,留在东线的锦帆贼军又能有几人?以这样的实力,要想使子衡的巡江水军全军覆没,岂不是痴人说梦?”
“……恩!”孙权略一思索,微微点头,随即转头对鲁肃说道:“子敬,叔弼所言倒也不是没有道理!我东线巡江水师实力胜于刘备老贼的水军,更兼子衡用兵谨慎,当不至于如此轻易就被击败。”
“主公!以实力论,刘备水军确实不如子衡大人的水师。所以,单是以水军对水军,刘备绝无可能彻底击败我巡江水师。”鲁肃先是点头肯定了孙权、孙翊的分析,但随后话风一转说道:“但是,刘备军却极有可能兵行险着,以出人意料的方法达成击败我巡江水师的目的!”
“兵行险着?”孙权眉头一皱,急急地问道:“子敬所说的‘出人意料的方法’指的是?”
“偷袭芜湖大营!”鲁肃眼中射出深邃的光芒,沉声说道。
“什么?!”听得鲁肃此言,孙权微一思索后,顿时面色大变。尽管孙权对军略并不算特别在行,但亦知若是刘备军果真突袭芜湖大营,确有聚歼东线巡江水军的可能性。
“危言耸听!”孙翊面上流露出不屑的神色,高声反驳道:“偷袭???难道鲁校尉以为刘备军想偷袭就能偷袭成功吗?水军大营中,白日黑夜一般皆会有探哨战船巡视芜湖口,纵然刘备军想要偷袭也根本无机可乘!而且纵然遭遇偷袭,也绝无可能至全军覆没的程度!鲁校尉没有去过水军大营,就莫要凭空胡乱猜测!”
“一般情况下偷袭当然难以成功,但如果不是一般情况呢?”鲁肃面色依然沉静无波,不紧不慢地回道。
“什么意思?”孙翊拧眉疑惑地问道。
“敢问叔弼将军,芜湖大营是否在任何天气下都会派遣探哨战船巡视江口?”鲁肃和声问道。
“这是当然!”孙翊信口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