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草母亲柯家三奶奶家姓方,是京都汴梁城里有名的大户人家。方家良田千倾,世代经商,凡大江南北的生意,只要能赚银钱,方家没有不插手的地方。
反之柯家呢,祖上虽是官宦人家,到柯老太爷这一辈已经败落了,不仅没有为官者支撑场面,就连祖业也因为人大分家,零零总总典当,只剩下三百亩良田赖以维持生计。因没了功名,苛捐杂税层层盘剥,一年收获十去三四,落下的,仅限一家子温饱。
柯老爷子一向自命清高,虎死威不倒,书香门第的架子不落,骨子里瞧不起商贾之流,不屑于经商开流。一家子生计落在柯老夫人一个妇道人家身上。
可怜柯老夫人一界女流,在娘家也不过学些相夫教子之术,哪里学过经商开源之道?唯有克勤克俭,死守死克,在土地上盘剥做文章。倘遇上丰年收成好时,一家子衣食无忧,土地收入满可以支撑一家生计,尚有结余供给儿子夫君忙读诗书、闲看山水。
一旦遇到天灾人祸,就难免捉襟见肘,日子难挨。
柯家三奶奶方氏嫁入柯家之时,正值柯家艰难之时:天旱三年,雨水稀少,虫害席卷,庄稼欠收,柯老太爷恰在在此时大病不起。
这对本已败落柯家来说,无疑于雪上加霜。柯老夫人只得抵押田地为柯老太爷治病,柯老太爷总算好了,柯家却因为年年欠收,债台高筑,即将失去赖以生存的土地,整个柯家行将溃败。
柯家三奶奶方氏正是这时嫁入柯家,用自己嫁资赎回了柯家三百亩赖以生存土地。
换句话说,柯家三奶奶的嫁资拯救了柯家,避免了柯家倾家荡产,柯家子孙也免于流离失所,得以继续耕读传家。
方氏嫁入柯家,在方家觉得下嫁了。因为方家而今生意遍布大江南北,方氏最小的哥哥改换门庭读书出仕,中了秀才,眼下正在继续攻读,预备飞跃龙门。方氏会嫁入柯家,并非方家父母之愿,而是方氏与柯三少爷小儿女自己看对了眼。
方家祖居也在朱仙镇,正是柯家村隔壁方家村,两家相距不远,不过几十里路程。方氏自己在花田会上看上了柯三少爷,喜爱他仪表堂堂,人才难得。柯三少爷也喜爱方氏活泼大方,美貌如花。
方家父母疼爱女儿,方遂了女儿心愿。
方氏嫁入柯家对柯家可谓雪中送炭,但是柯家满门却并不这般认为,反觉得方家是高攀了柯家,对柯老夫人重用三奶奶帮着管家说三道四。
人嘴两张皮,说话不费力,这话委实不错!她们也不好生想想,当初没有三夫人嫁资支撑,柯家赖以骄傲耕地还在不在?
若不是柯三奶奶方氏伸出援手,他们一个个都得流落他乡,饿肚子讨饭去,还当他娘的鸟家呢!
再者说,柯老夫人岂是糊涂人?三奶奶不当家,暗中贴补家计,柯家老小何来锦衣玉食?柯家少爷小少爷辈焉能安心就读私塾?
却说眼下,三奶奶方氏正帮着婆婆掌家支撑门户,柯家最有前途的柯三少爷,正在商丘应天书院专心功读,一心要跳龙门,光宗耀祖。
瑶草正是重生在此时,唯一点值得庆幸之处,便是她爹爹尚未中举做官,自家眼前还是一片祥和。
其实瑶草那时候太小又些许自闭,不知道眼下的柯家已经是暗涛汹涌,柯家大夫人正妒火中烧,暗自算计,想方设法挤兑方氏,争夺原本属于长子嫡妻的当家主母之位。
回头却说三夫人方氏,此刻正因为急瑶草不见了着急上火,责怪瑶草奶娘李妈妈:“我一时忙忘了,妈妈怎的不看紧些,刚刚病好又去混跑。倘落下病根可怎生了得?”回头又骂身边伺候的小丫头莲香:“还不快些去寻来,死人啦。”
方氏贴身丫头冬云忙递杯热茶在主母手中:“夫人别急,先喝口茶润润。四门紧闭,大门有门子,二门有婆子,都没见人来报,想来三姑娘定然走不远,只在这院子里。”
方氏喝口茶水,重重放下茶杯:“我倒不急她会跑出门去,就只在院里也怕磕着了,碰着了,或是风吹了又添病,或是遇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撞客了就麻烦了。”
另一个丫头秋云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夫人别急,我这就去看看,或者三姑娘去找大姑娘二姑娘玩耍也说不定。”
方氏忙一摆手:“那不会,那两个一个一心拘着丫头学针线,一个下狠心要把女儿培养成四德皆备的才女,绝不会允许草儿去捣乱,若去,一早就送回来了。后院子去找吧。”
秋云玉一路寻到后花园里,老远听见春香秋香跟哪儿哀求,就直接奔过来,见瑶草趴在树梢,一颗心差点从喉咙里蹦出来,张口骂那春香:“死蹄子,哄不来小姐也不说回去告知一声,害得奶奶都急坏了。”又仰头好言哄骗瑶草:“夫人着人做了香甜的核桃酥、枣切糕,正等着姑娘去品尝,三姑娘快些下来吧,秋云接着你。”
瑶草了解母亲脾气,气性上来可不会好言好语。想想自己老这般躲避哀怨也不是法子,便认命的滑下树干,却被秋云抱在怀里了:“我的好姑娘,好小姐下,次切切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