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大爷上了马车没再出声气儿,瑶草们在后面也是大气不敢出。一则方氏不许她们议论,二则,瑶草也怕触了老爹霉头遭殃。
要说柯三爷今日脸色可不好看。
唯有柯家栋梁初生牛犊不怕虎,该吃吃该喝喝,吃饱喝足嘻嘻哈哈,爬到母亲姐姐身上瞎蹭蹭。嘴里嗯嗯唧唧‘娘娘、草草’念叨不住,笑着哄人玩。
天将撒黑,瑶草一行人进了柯家村口。二夫人苏氏得信儿,忙着大开中门,迎接瑶草一行。
这一次,瑶草们没再去怡安堂,而是各回各房。瑶草卧房,苏氏已经烧起了热炕,提前熏了苍术,香艾,闻着并无异味。
在路上走了两日,虽说没冻着,浑身蜷曲着实在难受,瑶草梳洗过后摊开了手脚躺在热乎乎炕上滚了几滚,委实惬意。
看着满脸倦容的青果青叶,瑶草招手让她们近前,两丫头以为小姐分派差事,熟料瑶草一跃而起,拉起她们跌在炕上,笑道:“大家一起躺躺滚滚,可舒服了。”
两丫头委实累了,也知道瑶草一向宽容,再说也不是没跟小姐一起睡过,年少姑娘很容易忘情,嘻嘻哈哈一同闹腾,竟然横七竖八睡熟了。
却说瑶草奶娘安置好箱笼进得门来,就见到这般模样。摇摇头苦笑,她知道瑶草素来偏爱这两个丫头,姐妹一般,可是如今不比在任上,老夫人不大待见三小姐,大小姐大夫人不是好想与,倘若挑祸下蛆,唉,那可就。
虽然小姐不怕,倘被抓住,这两丫头就要倒大霉了。虽是买来小丫头,李妈妈与她们相处久了,自有一份情义,爱屋及乌,也不希望她们凭白吃亏,因上前悄悄推搡青果:“起来起来。”
青果睡得正舒坦,忽然被人吵嚷,眼睛发涩,迷蒙睁眼:“嗳哟,李妈妈,你不去睡闹我作甚?”
李妈妈啐道:“啐,死丫头还嫌我,你往那儿躺呢?小姐床铺也是你睡得?仔细老太太瞧见,有你好。”
青果顿时清醒,老夫人彪悍无人能敌,就是小姐也救不得自己。忙起身对着李妈妈讨好一笑:“妈妈乃是菩萨心肠,原谅我丫头起床气,可别与我一般见识啊,回头我与青叶做双鞋子孝敬妈妈。”
李妈妈一指头戳她额上:”少灌迷魂汤,你们平日少在背后骂我老虔婆也就是了。”
青果心虚:“妈妈,哪有这话呢,冤死人呢。”
李妈妈哼一声:“有没有的自己知道,快些叫起青叶来。”青果去忙忙推青叶:“醒来醒来。”见她兀自贪睡,不由使出杀手锏:“老太太叫你问话呢。”
青叶被柯老夫人打了不是一次两次手板子,睡梦里顿时吓醒了:“哎,来咧。”
青果怕她吵醒瑶草,忙着一声嘘:“噤声,当心吵醒小姐。”
青叶胡乱找着鞋子:“快快快,快忙我看看,头发乱不乱,衣衫整齐不,别叫老太太又拿我做筏子。”
青果悄悄一笑比划道:“没有老太太我说着玩儿,谁叫你睡的死猪一般。”
青叶顿时安心,泄了气,打了哭腔:“青果你太坏了,有话说话,干嘛拿老夫人吓人呢?”
青果嘻嘻一笑,被李妈妈作势要打,她俩放才下地。三人一起替瑶草拉扯被子盖盖好,悄悄退去依着熏笼自做针线。
瑶草这一睡直至戌时方醒,早过了饭时了,瑶草直觉脸红:“为何不叫我?”
青果笑着服侍:“夫人不许。”
“一起吃呢,还是各自用的?”
瑶草这话很关键,倘若一起吃的,那就有些麻烦了,自己贪睡缺席,柯老夫人必定要罗嗦一番,若各自用餐,那就不妨事。
青叶忙着替瑶草洗漱笑道:“小姐勿急,老夫人如今可顾不得我们了,大房忙得很呢。”
瑶草没有闲情理他们吵嚷什么,左不过围绕简小燕这个霉菌罢了。就着炉子上温着饭菜吃了,忙着走到母亲房里来问安。
幸亏彼时柯三爷不在,瑶草依着母亲撒娇:“娘亲怎不叫我,倒叫我在爹娘面前失礼,怪不好意思呢。”
方氏理理瑶草蓬松发际笑道:“我跟你爹爹说了,你路上吹了凉风身子不舒坦,你爹还吩咐替你熬姜汤呢!”
柯三爷做什么也美不倒瑶草,只是可有可无笑笑。自去与柯家栋梁翻绳花,训练他们手腕灵活。
方氏直叹气,瑶草总对父亲尊敬有余,热乎不足。说了几多回也不凑效。瑶草头也不回跟弟弟玩耍,嘴里却道:“等下我去给父亲送红糖姜汤。”
母子们正在说话,秋云来报说:“老夫人跟前春兰来了,有请三夫人。”
方氏皱眉:“说没说什么事情?”
秋云低声道:“我塞了她一块银子,她方松口,言说她也不知道何事,不过三房都在,就差夫人了,估计是商量大房大爷养外室之事。”
方氏闻言只是心里冷笑,大伯子偷腥,要我们小婶子去商量?只怕不是塞人就是要钱吧。
方氏心里实在腻歪,但是婆婆传召,媳妇无辜不得推辞,只是方氏心里已经拿准了,任她苏秦再生,自己绝不松口。
却说方氏去后,瑶草心神不宁,父亲去了怡安堂,这姜汤不用送了,急忙回到房里,分派青果青叶出去探听,柯老夫人倒是又想什么招数。
人没撒出去,倒是瑶枝提前来了,进门气愤愤直跺脚:“简小燕这个贱货,她要害死我们了。”
原来简小燕母女刚刚到了,逼着柯大爷柯老夫人给说法,否则,简小燕说了,她反正坏了名胜,倘若柯家不接纳她入门,她便上京告御状。说柯家仗势欺人,强占民女。告倒了柯家,臭了柯家名声,她再一刀自抹了,大家同归于尽,玉石俱焚,绝不会人有仇人逍遥。
以瑶草对简小燕了解,她会哭会闹会狐媚,绝不会去死。她这不过是恨柯三爷强行俘走柯大爷,警告柯三爷方氏别插手罢了。
回头却说方氏到了怡安堂,果然各房俱在。还有以为列席人员,赫然就是简小燕那个老鸨儿娘亲老王氏。
柯老夫人手里簌簌作响的信件正是简小燕的墨宝,宣战书。
方氏看过一眼,微笑入座不语。
柯老夫人发话道:“那个,简家妈妈,你话传到,可以下去了,秋菊,带她下去。”
简小燕母亲不服气,无奈秋菊正是方氏所买那个满身横劲儿的丫头,说是请,其实拧鸡子似的把她拧出去了。
柯老夫人这才解了恨,回头继续言道:“老王婆说她女儿又怀孕了,威胁我们不纳她入门就要告官,三媳妇,你见多识广,有什么好主意?”
方氏微笑起身道:“回禀婆婆,婆婆问话媳妇理应回答,只是这事是大伯房里事,我乃是小婶子,实在不易插嘴,王婆婆赎罪。”
柯老夫人一看方氏滑如泥鳅,想置身事外,就来气,变脸道:“怎么无关?她若报官,就涉及整个柯家声誉,别说你丈夫官声受损,就是孙女们闺誉也坏了,你夫君女儿的事情也与你无关呢?”
方氏再一福身,道:“既如此,媳妇就说了,不如柯家一分为三,大房由大伯自己做主,凭他们闹去,官司打到金銮殿,也不与二房三房相干。”
苏氏忙着帮腔:“三婶这话很是。”
柯老夫人本来要套牢三房,现在连二房也要脱钩,那还了得。
且柯老夫人正因为柯三爷不再言听计从憎恨方氏,以为都是方氏挑唆所致,两口子合心来要自己强。心里不免时时嫉恨纠结,我怎么之前没看出来这个美女蛇这般坏法,如今轻敌被她反咬一口,夺了心头儿,恁是嫉恨绞痛。
此刻,柯老夫人再也记不得自己曾经夸过方氏如何如何好了,也想不起儿子一切都靠媳妇周旋了,满心只记得方氏给自己难堪,对自己不孝,曾经睿智淡定的柯老夫人被嫉妒仇恨蒙住了眼睛。
她如今可是七品老封君了,地位还不如从前,叫她怎能不气?
自己辛苦养大儿子,一朝中举,方氏这个外人凭白受封七品淑人不说,还从此与自己离心离德,叫她怎能不恨?
真可谓新仇旧恨交织,不由忿恨之极一拍桌子:“我还没死呢,你们就想出头了?想也别想!想走啊?也可!赏你们休书一封,我柯家今时今日,还怕寻不到贤惠媳妇?”
柯三爷柯二爷同时惊跳而起,各自喝道:“多口妇人,还不跪下给母亲认错。”
苏氏方氏同时跪下,苏氏直磕头,红了眼圈,抿紧了最。心里厌恶至极。
方氏心里火苗蹭蹭直冒,却是压住暴跳的冲动,反是高昂了头颅。微笑侃侃而谈:“婆婆息怒,媳妇愚钝,且请婆婆也听媳妇辨一句。媳妇方才说小婶子不管大伯事,婆婆您不高兴了,又说官司要拖累几个丫头闺誉。媳妇也是爱女心切,这方才急了,随口那么一说,不过是想着各家门李家户,免得牵连姑娘们遭罪,原不过是应了婆婆要求出主意而已,婆婆若看不上媳妇所请,否决就是了,因何拉扯什么什么死不死,出头不出头这话呢?实在沾不上。
至于休弃,媳妇嫁进柯家十年,上敬公婆,中和妯娌,下养子女,外睦乡邻,一向怜老惜贫,不吝钱财。自问尽职尽责,恪守妇道,不知哪里不合婆婆心意,使得婆婆厌恶要休媳妇?”
苏氏也紧着磕头说一句:“媳妇也想知道,媳妇到底哪里不好,使得婆婆厌弃?”
柯老夫人一拍桌子:“哪里不好,就凭你们质问婆婆就够了,哪有个婆婆说话媳妇干对嘴的?”随即怒眼冒火盯着两个儿子怒道:“你们白长这么大了?任凭你们媳妇忤逆婆婆竟然不吭声,真是知书达理啊?”
柯二爷柯三爷双双起身,躬身作揖:“母亲息怒,儿子会好好教导她们,还请母亲宽心保重身子。”
这是不答应休妻了。
方氏苏氏双双松口气,柯老夫人见儿子不挺自己,差点气得晕厥。更加喋喋不休抱怨起来,一时说到痛心处,涕泪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