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杨秀雅一早见了那颗光华灿烂珠子便起了疑心,此刻见瑶玉这般作为,更绝大有可疑,遂笑微微把瑶玉手儿一掰:“看妹妹,这么紧张做什么,宋夫人又非外人,看看何妨,又非稀世珍宝呢?”
瑶玉脸红又脸白,犹豫片刻,将之递给了宋夫人。
宋夫人接手看得真切,脸色顿时发青:“能请教这珠子从何而来?”
瑶玉低头半晌不言,宋夫人再追问一遍,她方蚊子似嗡嗡道:“别,别人送的。”
宋夫人几乎咬牙切齿了:“谁送的?”眼睛却冷飕飕飘向瑶草。瑶草被她盯得莫名其妙,忙抬眼目视三舅母,一探究竟。
三舅母笑得也勉强:“草儿,这珠儿,你,见过么?”
瑶草闻言仔细瞧一眼,摇头道:“不曾,很贵重么?”
方三夫人松口气:“嗯。”
那珠子光华灿烂,熠熠生辉,显然并非俗物,方氏心里升起一丝嘲讽,别人藏着掖着唯恐不及,她倒也敢戴着招摇,真是肆无忌惮了。却故作懵懂,挑眉问道:“三嫂,这是怎的缘故?妹妹一向喜欢姐姐说话爽快,遂结成友,今日因何这样吞吞吐吐,直打哑谜?姐姐有话不妨明说的好。”
宋夫人闻言一愣,疑惑看眼瑶草、再方三夫人、方氏,一路所过,见她们或是疑惑,或是皱眉,方三夫人更是直打眼色,顿时心中雪亮,自己糊涂儿子弄错人了,她预备将计就计之事,竟然错的离谱,顿时后悔莫及,不该一时冲动将此事揭破,倘若她家也跟自己一般心思,妄想将错就错,岂不腌臜呢!思及此处,心口似遭重锤,闷闷地差点脱气。
宋夫人闭目稳稳心神,迅速转着念头,随即一笑改口:“唉,老太太妹妹勿怪啊,且是我家二小子毛脚神似的,前几日来此游玩,回家才发觉随身携带珠子不见了,这珠子价值千金就不说了,最是紧要之处,乃是这颗珠子乃是祖传之物,又经护国寺高高僧开过光,点了朱砂,自他落生之日佩戴至今,人珠互养,都有了灵气了,这东西万万遗落不得。得亏大姑娘心细如发,竟然无意拾得。真是谢天谢地,可解了我的大难了,回头我就让人送一百两谢仪来。”
宋夫人面情上笑着,心里耿耿难平,小二明明说的瑶草收了这颗护身宝珠,她听了万分高兴,这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正该凑成一段佳话。只夸说儿子有本事,自己请人没说拢,他自己倒拿准了。熟料竟是张冠李戴,宋夫人顿时气恼不已。
迎娶瑶玉万万不能,这事儿只得化私情为拾金不昧之好意了。宋夫人紧握失而复得信物,心中侥信,幸亏自己见机快,将珠子骗到手,否则,那丫头拿珠子上门说事儿就糟了。说什么,这事儿自己也不能认,量想那丫头没胆量嚷嚷,不过拉个小手,又没实质损伤,心念拿定,宋夫人便思脱身,起身对着对着柯老夫人方氏婆媳一点头儿:“真是对不起,我忽然觉得身子不爽,就不陪老夫人妹妹了,改日我摆席给妹妹赔情。”
方三夫人紧跟道恼辞别:“老夫人宽坐,妹妹我走了。”
柯老夫人紧盯着瑶玉,那手在桌攒得死紧,面黑似铁,都能拧下墨汁子来,勉强支应着微笑点头:“舅太太再来啊,恕老身年迈不相送了。”
方氏心里冷哼,甚是不悦:“这是怎么说的?好好的就恼了?一阵风来了又去,真把人弄得糊涂呢,姐姐好歹坐一坐,妹子倘有得罪,姐姐只管明言…….”
宋夫人哪里肯多留一刻,只想快点离了这里,她临来时恨不得转眼即到,此刻恨不得凭空消失才称心。
大家都以为此事儿就此完结,不料想瑶玉忽然喊一嗓子:“这珠子不是捡得,是三天前有人送我,他还说……”
柯老夫人活了快一辈子了,什么话儿听三分也能猜个大概了,这颗珠子来历,瑶玉做了什么,她已经心头雪亮,她想顺着宋夫人糊弄过去,好歹保住孙女名节,见瑶玉这般不顾死活,心中万分恼恨,暴虐而起,劈手一巴掌呼在瑶玉脸上:“谁教你规矩?这样大呼小叫?你再敢龇牙,我就没你这个孙女了。”言罢人眼神冷冽一横杨秀雅:“还不带着妹子下去,矗着做什么?”
杨秀雅忙着上前拉扯瑶玉,不料瑶玉竟然梗着脖子继续嚷嚷:“真不是拾得……”柯老夫人岂容她再行丢人,心里只恨杨秀雅不得力,自己抢上一步,随手塞一丝巾子在瑶玉嘴里,同时低声警告杨秀雅:“你们姑嫂同居,竟出这事,你以为我能放过谁?你们两个乖乖滚回房去!”
柯老夫人虽然气得浑身颤抖,脑子却异常清白,不能任由宋夫人这般去了,好歹要她个承诺,能消弭无形最好了,否则,自己绝不会干休。遂紧走几步,赶上刚刚出门宋夫人,笑道:“与宋夫人初次见面,老身看着实在亲切,不知可否赏老身一个面子,一起去后园子走走?”
宋夫人眯一眯眼,警觉瞧着柯老夫人,最终下决心一点头儿:“老夫人请。”
却说她二人一去,方氏拉了三嫂气咻咻回房,屏退仆妇,即刻变脸:“三嫂,宋夫人倒是什么意思啊?平素妹妹、妹妹,叫得蜜甜,今儿无端端就给我甩脸子,我自认一项对得起她呢?”
方三夫人忙摆手止住方氏,看眼瑶草道:“草啊,你五哥前个带回几个莲蓬,舅娘吃着香,你再与舅母摘几个来呢?”
瑶草知道这是要说私密话赶自己,笑嘻嘻应道:“好咧,我就多摘些,这几天刚巧又熟了一茬呢。”
且说瑶草主仆三人匆匆上了采莲船儿,将船儿滑至莲池深处,瑶草忽然冷脸低声喝问:“我都说了情势不明改期了,你们两个是谁私下又做呢?”
瑶草脸色前所未有严肃,青果青叶吓得只摆手:“没有,没有,我们只是遵照小姐令吩咐们婆子,对杨少爷大小姐予以方便,其他什么也没做呢,只是后来大小姐便不大睬性杨大爷,我们心里直发闷,真是没做什么。”
瑶草怒道:“你们真没做什么?那颗珠子,宋黑胖的珠子怎么到了瑶玉脖子里?我越想越惊心,舅母似乎以为那珠子应该在我手里,宋舅母眼神恨不得吃了我,或许她以为珠子是由我手转赠呢?你们倒说说,是不是你们自作主张,冒名邀约?”
青果青叶慌得跪下:“小姐别误会,我们计策是当场叫他们现行,若真是我们所做肯定当场揭破他们,岂会等到今日?再者,就是打死我们,我们也不会拿小姐名声开玩笑,难道自找死呢?”
瑶草忙着令他们起身:“这做什么,我岂能不信你们,只是怕你们报仇心切,考虑不周,落了漏洞叫祖母拿住,要知道挑唆小姐楼台私会外男,可是死罪一条,祖母若为了掩盖罪责,保护瑶玉,随时可以下令下打杀你们灭口!就跟当日祖母要打赵灵儿一般,不说直接打死,赏你们四十大板,不死也得死。那时就是我想救你们也救不得了,所以,你们若真做过什么,乘早说与我知道,我也好设法查漏补缺,救你们性命。”
青果青叶一时感激涕零:“谢小姐,只是小姐放心,我们真没做过什么,也不知道那大小姐何时与宋二少搭上了。”
瑶草闻言稍稍安心:“没有最好,之前事情烂在肚里,好了,快些摘莲蓬,三舅母等着呢。”
青果青叶忙着采摘,瑶草陷入沉思:瑶玉前生嫁给了宋家,按照今日对宋家了解,瑶玉若非冒名,以宋家门第绝不会接受瑶玉这样一穷二白媳妇。
母亲方氏曾经透露,宋家对梨君入嫁也不甚满意,只不过方家是宋家金库,宋大人要依靠方家财力继续攀升,小儿女自己又看对眼,这才结成亲眷。究其实质,宋夫人对长子亲事有些美心不美意。
说起来这方氏的确看得通透,宋夫人的确更看重柯三爷这种进士出身亲家,且那宋夫人很清楚方氏家底,也知道瑶草嫁妆不会比梨君逊色,且瑶草是嫡长女,方氏眼珠子,日后女儿女婿事情定然鼎力襄助,就似方老爷子一般。将来小二得了贤妻,又有岳家支撑,岂不美哉!
谁料麻雀子落在糠箩里,竟然出了差错,怎不叫人气恼?
宋夫人可是知道,侄女儿与嫡女在柯三爷心里或许差别不大,在方氏,在方家,可是天差地别,宋夫人岂会任由她李代桃僵!
回头却说眼下这一场裹乱,已经脱出了瑶草掌控,她之前同意算计杨秀成,乃是觉得她们本是夫妻,且杨秀成瑶玉互相仰慕,自己不过推一把,让婚事定成铁案,让他双方均反悔不得。
将瑶玉嫁祸宋家,瑶草真没想过,一来宋家是开封府通知,是柯三爷顶头上司,据说还要升官,且跟自家关系不错,因为瑶玉不贤而疏远,实在犯不着。
二来,宋家官宦之家,且比杨家富裕尊贵,正是瑶玉梦寐欲求的富贵之家,瑶草不想便宜瑶玉这个烂人。
如今竟成这样,只不知祖母要如何打算,倘若一味耍横结亲,那么只能是冤家了。思念至此,瑶草只觉得烦闷,自己那日已经四门紧闭了,隔日宋家兄弟便辞别了,随后瑶玉闭门不出,如何出了这样差错?她们倒是何时搭上呢?
不说瑶草纠结不已,且说方三夫人支走了瑶草,方才压低声音言道:“今日我们正在忙碌,要替二小子庆功摆宴,我嫂子忽然来寻,笑得弥勒佛似的,旧话重提,要我做媒,我已经得了你的实话,自然推辞,却不料她竟然说……竟然说,小女儿们已经看对眼,他家小二子把随身所佩护命珠子给了草了。我又是震惊又是糊涂,这草儿还小呢,只是不信,架不住我嫂子振振有词,却说一来便知端的,她一直紧跟我身,我连个送信空子也没有,这不,就这样打了嘴了。”
方氏顿时冷笑:“她把我草儿当成怎样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