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克莱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用袖子擦了擦汗,缓了缓神才说道:“他们当中,的确有些人……但是我们可以再冷静地分析一下。
说不定这其中的很多所谓的侵犯,其实并不是真正的侵犯,也许只是你情我愿,或者仅仅就是各取所需的交往。
你要知道,几里大学的在校生,对周围的异性都是很有吸引力的。而且这里的民众,观念上也不太在乎……”
这里的很多土著居民,性观念也许不能用“开放”来形容,而是很“奔放”。
有人说这就是一种传统文化特色,但是按沈状元的观点,这种特色还不太适合用“文化”两个字来形容,更淡不上传统的意义,而就是一种单纯的“前文化状态”。
这种“前文化状态”,是很难通过简单的知识或技能学习就改变的,而需要通过社会生活方式与大众伦理认同的演变,去形成与建立新的文化风俗。
但是无论如何,这种现状是存在的。就比如夏尔本人,当初也很有些管不住裤腰带,后来在这一方面才刻意有所收敛。所以贝克莱的某些话,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依据。
夏尔却冷冷地反问道:“总统先生,你接下来是不是还想说,这些姑娘能有机会与几里国最高贵精英交往、发生关系,甚至是她们的荣幸?
然后你是否又会说,她们中的大多数,就是为了谋求对方的好处,这是她们的问题?但我们的问卷调查人员不是白痴,知道侵犯和正常交往的区别!
走访调查的问题只有一个,被询问对象是否有过——在本身并不愿意,却因为其他各种原因,最终与几里大学在校生发生性关系的经历?
统计上来的结果是,全部都有!这一万三千人中,年龄最小的只有十岁。
想想这么名单是怎么来的?意味着只要是还算有姿色的女孩,哪怕年纪只有十岁,也一个都没逃过魔爪。
我还要告诉你一个情况,当初统计人员不知道沈秀才想调查什么,所以并没有标记年纪太小的女孩,被标记者的最小年纪就是从十岁开始的。
几里大学的周围,有摩旺市乃至整个几里国最好的妓院,可是这帮人渣在妓院里折腾还不够,又跑出去祸害了名单上的所有人……请你听清楚了,是所有人!”
贝克莱抓住了一个重点词汇,举手插问道:“你们连妓女都统计了吗?”
夏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要告诉你三件事。
第一,新联盟已经公开取缔了所有的妓院,这里已经没有妓女了。
第二,几里大学附近妓院中的姑娘,大多都不是来自当地的街区,解放后都已返回原街区了,在这次统计中所占的比例很小。
第三,就算是妓女,在她们不想做生意的时候,假如强迫与之发生关系,性质也是侵犯。
我们统计的范围,只是周围几个街区的民众,他们既不是这个国家的最底层,也不是这座城市的最高层。
名单上还有一些人,她们也是政府官员的妻子或女儿,有的甚至就是在校学生或毕业生的亲属。以她们的身份,几里大学的普通学生是动不了的,或者不太敢动的。
但在这个人欺压人习以为常的社会,学生也会欺压学生。总有一些不普通的在校生,一小撮金字塔最顶尖家族的子弟,可以肆无忌惮,所以她们同样没有逃过魔爪。
我刚才只是告诉你一种调查结果,你是否还想知道,这些年来几里大学的在校生在周围街区造成的伤亡数字吗?
很遗憾,目前并没有统计出来,我们的人力和精力也不是无限的。
沈状元搞了这次调查后,又有人告诉他,他犯了个人经验主义的错误,为什么只统计女人呢?假如连男人也统计进去,数字也绝对会把他吓一跳!
沈状元听完都恶心了,这个数字我们也没有。但几里大学的工作组得到了别的数据。请问总统先生,你知道这所大学一共有多少间学生宿舍吗?”
新问题很突兀,贝克莱只能反问道:“多少?”
夏尔:“你上任之后改善了住宿条件,教工宿舍且不说,学生住的都是带卫浴的四人间,共有一千六百八十二间,目前已启用的是一千五百六十三间。
在这一千五百六十三间宿舍中,你猜猜工作组没有搜出毒品的,是多少间?”
贝克莱:“我猜不出来。”
夏尔:“二百七十六间,只有这二百七十六间宿舍,这次没有搜出毒品。当然了,也不能排除以前出现过毒品,但现在恰好用完了或被带走了的情况。
几里大学严禁学生携带枪支进入校园,这一条还算执行的不错吧。我们只在八十九间宿舍中搜出一百五十三支枪,其中绝大部分是手枪,但也够吓人了!
大部分学生没有把枪支带入校园,但他们在校园外也有枪。目前总计六千二百一十七名在校学生,有四千九百九十六人在校外另有居所,有的是买下了房子,有的是长租。
有人来上学还带着仆从和保镖,这些人就住在那种地方。然后工作组在这近五千座校外居所中,总共搜出了八千三百一十六支长短枪械。
请问这些学生以及他们的保镖和仆从,在周围的街区持有这么多枪械,应该不是为了爱好和平、帮助群众吧?”
贝克莱弱弱道:“难道就不能是为了保护自己?”
华真行毫不留情地反问道:“假如仅仅是为了保护自己,那么请问,你将这所大学放到了一个多么危险的地方?”
你所关怀的、所器重的、所寄予厚望的这些人,都有着另一种身份。他们的家族掌管着各大势力,共同掌管了这个国家。但是这个国家,几乎没有安全的地方。”
贝克莱的背已经佝了下来,神情语气就像在老师面前的小学生,正在极力解释自己的某篇作业为要这么做、做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他在那封长信中提到了很多事,为什么偏偏要在几里大学的问题上反复纠缠、做各种辩解?因为刚才看的那部宣传纪录片中,并没有提到几里大学。
而且据贝克莱所知,新联盟迄今为止并没有创办另一所大学,也不可能来得及创办。所以在他的潜意识中,这是守住自己骄傲成就的最后一道防线了。
他擦了擦汗,似乎仍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想了想又开口道:“谁没有年轻过,年轻人总会犯各种错误。犯了错误,就付出代价。”
夏尔:“张三犯了错误,李四付出代价吗?
年轻人?这六千二百一十七名在校生,平均年龄二十二岁,和我是一样的,在这个国家,可绝对不算年轻!
听了你这句话,我才意识到自己也犯了个经验主义的错误,他们并不是仅是什么黑恶势力的二代,就已经是黑恶集团的一部分。”
贝克莱:“假如你说的都是真的,我确实没有管理好这所大学。”
夏尔:“在这样一个国家中,谁也不可能单独管理好这样一所大学。”
贝克莱微微垂下了头:“学校是传授人知识和人生智慧的地方,无论如何,他们还是得到了专业的培训。至少有一部分人,掌握了这个国家所需要的知识。”
夏尔:“你不必再解释什么了。刚才是你对我说,理想主义者也要尊重现实,我谈的就是现实的情况。
我并不是有偏见,在我们新联盟的高层领导中,同样也有几里大学的毕业生。”
教育不仅教给人们知识,还有认知。在那些技巧和原理之外,更重要是掌握这些技巧和原理的人,他们成为怎样的人、选择走上怎样一条道路?
在我看来,你受的教育,和他们所受教育一样,都是有问题的。你们都是在学习怎么成为你们这样的人,可是新联盟的宗旨,就是要让这个国家不再有你们这样的人!”
贝克莱仍很不甘地说道:“可是,可是,我的所有举措,也都是一心一意在为这个国家着想。”
夏尔笑了:“你对制度问题没什么想法,似乎很想谈具体的学术问题。那么我问你,在这样一个农牧国,想改善经济民生,最重要的具体工作是什么?当然是水利建设。
可是你花了国家教育经费的一半,打造了一所大学,居然连水利工程专业都没有!当然了,我也知道原因,就算有这个专业,恐怕也没有用处。
因为在你的任期内,整个几里国,在希望阵线能控制的两个邦区内,就没有建设任何一项成规模的农田水利工程。
在你给我写的信中,声称自己大力鼓励农牧业发展,说它就是目前几里国的经济支柱。嗯,无论是谁,只要看到大概的统计数据,就会得出这个结论。
然后你的举措,就是大力开放市场、再开放市场,促进商贸流通,用需求刺激生产。
这给我的感觉,就像新联盟在各地都开了供销社,能很方便地收购各种农牧产品,然后这些产品就纷纷自己钻出来了?人们就欢呼雀跃,越生产越多?
在一个降水如此不均衡的国家,巩固和发展农牧业,居然根本不去兴修水利!
也许你也想到了,可是要做到实在太困难了,甚至于在你统治下的国家根本不可能,所以就采取了你认为更容易做到的措施。
按我们新联盟大金子的话,你其实连个科长、乡长的水平都没有。我知道你听不太懂,其实我也不是很懂,但我能明白他的意思。
说到人才,我很清楚这个国家是多么急缺,否则新联盟怎么会花那么大的代价请了那么多东国援建人员?
你自认为是全心全意为了这个国家着想,只是自我感动,却丝毫打动不了我,否则今天我也不会坐在你面前。
你在信中反复强调,几里国现行的体制,已接近于完美。这个国家的绝大部分问题,归根结底,都是没能有效的贯彻执行这套体制。
总统先生,请问你听说过传销吗?”
贝克莱一愣,这是什么问题?夏尔又抬起头似看着远方道:“我听说过,沈状元对我介绍过,他在东国的时候还做过专门的调查。
有那么一种人,他们告诉别人,只需要掌握一种很简单的方法、学会一种话术,不需要再脚踏实地的工作,边可以掌握滚滚财源、实现人生梦想。
你相信吗?我知道你是不信的,这又怎么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