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和不同的男人交往，玩的天花乱坠，然后骗取他们的钱财。</p>
江一帆继承了他父亲的产业，自己还是个挺知名的画家。</p>
他有钱，我跟人合谋去骗他而已。</p>
不过，这回有点复杂，我还跟他领了结婚证，把自己给搭进去了。</p>
江一帆这么多年的精神状况一直不好，经常去寻求心理医生于知芷的帮助，并向她吐露了许多心声。</p>
包括他和孙绾绾的过往，以及他内心深处最隐秘的角落，还有他当年一念之差，因为胆怯，而未能说出的那些真相。</p>
孙绾绾？</p>
孙绾绾早死了。</p>
就在对他失望的第三天。</p>
她向执法局交代了自己的一切“罪行”，交代了自己因为愤怒，而杀害孙筱筱的经过。</p>
签字画押后，爬到执法局六楼，双臂一张，从六楼跳了下去，摔得四分五裂。</p>
江一帆那时候再想说出真相，已经来不及，也没必要了。</p>
因为这件事，江一帆就跟被鬼缠了身一样，从此落下心病，这么多年，他活不好，也死不了。</p>
再去看心理医生时，于知芷就跟他讲，他是觉得自己欠孙绾绾的，非得要将欠她的那些补齐了，心里才能痛快。</p>
江一帆想了想说，是这样，可惜已经没有机会了。</p>
于是，于知芷就征得他同意，对他采取了“情景再现”的疗法——</p>
先用药物，抑制住他的思维和记忆，让他忘记孙绾绾已经死去、他尚来不及道歉这一事实。</p>
暗示他孙绾绾7年后出狱了，让他确信。</p>
然后再找到身为诈骗惯犯，又恰好跟孙绾绾长得像，对角色扮演驾轻就熟的我，演上一出好戏。</p>
让江一帆把心里的亏欠，补偿过了，或许他的心病就好了。</p>
瞧瞧，天下哪有这样好的事：骗人拿钱，还是功德一件。</p>
我擅长。</p>
不过，我好像更贪一点，因为江家的钱是真的多，我瞧着眼红，想独吞。</p>
于是，我就跟他结了婚，他要求的。</p>
那晚，在灯火辉煌的午夜淮阳大桥上，我极其恶毒地跟他说，“江一帆，我不是孙绾绾，孙绾绾早就死了，她是不会原谅你的，她要你生生世世都不会好过。”</p>
我将手一指：“除非你从这里跳下去。”</p>
“好、好。”</p>
精神恍惚的江一帆，红着眼睛，从淮阳大桥上跳下去了。</p>
他那天醉醺醺的，游不好泳。</p>
我眼看着他连呛了好几口水，那时候桥的不远处，还有救生人员在巡逻，只要我跑过去告诉他们，江一帆或许还能活。</p>
可是我没有。</p>
我脑子里，全都是接下来，我要名正言顺继承的巨额遗产。</p>
可能这就是命吧。</p>
江一帆的命，我的运气。</p>
看来，我是个合格的诈骗犯，却不是个合格的演员，我将剧本给演错了。</p>
我之前在调查孙绾绾的人生经历，以期让自己还原到很像时，曾经去过孙绾家荒废了的房屋。</p>
在那里，我找到了孙绾绾曾写过的一本日记。</p>
日期停在她从六楼坠下的前一晚。</p>
她写到：</p>
三天前，我参加了我人生中的最后一场考试——高考。</p>
作文题目是审视自己，给自己一个自画像，以亲身经历，跟即将入学的高一新生说说话。</p>
我想，我的生命应该已经到了最后一刻了，如果还有什么想说的，那可能就是原谅吧。</p>
原谅这世上所有的美与不美，丑恶或善良的人心，无论结局怎样，每天都让自己开心的过。</p>
人生是一段旅程，就像我知道，我和一帆总会走到终点，却还是义无反顾走了下去。</p>
否则，在拒绝结束的同时，也拒绝了一路走来的那些欢喜。</p>
只是没想到，我和他会以这种方式结束。</p>
我知道，一帆将箭头落在我家，也不是故意的。</p>
他保护了我这么久，也该是我保护他一次，他那么优秀，以后肯定会做出很大贡献，要是执法者查到他身上可怎办呢？</p>
他已经没有妈妈，没有我了，再出事，以后要怎样活下去？</p>
我想，这件事就到我这里吧。</p>
一帆，我不恨你，我原谅你。</p>
……</p>
看到这里时，我大抵明白了。</p>
之前听于知芷转述这故事时，我总觉得执法者查案太过草率。</p>
若当年，孙绾誓死咬定她没有钢铁箭头，执法者未必查不到来处，可偏偏她自己全部认了。</p>
从动机到行为，后来又以死封缄，给这案件画上了休止符，这就把案子给做死了。</p>
原来是这样。</p>
可江一帆一辈子也没能放过自己。</p>
……</p>
阴魂不散的左诀，又来看我了。</p>
我挑眉问他：“就算你能证明我不是江一帆心中的那个孙绾绾，可你能证明江一帆想娶的人不是我吗？就算你能证明？他终究是娶我了。”</p>
“你能证明是我杀了江一帆吗？你不能。我现在就在这里，我说左诀，你去死，左诀，你去死，可是你去死了吗？就算你去死，又同我有什么关系？”</p>
我有些烦：“你抓我没用的。”</p>
左诀叹了一口气，给我打开手铐。</p>
左诀恨恨说，“许静宜，你不要得意，总有一天我会抓住你。”</p>
我揉了揉手腕，“等到那一天再说呗，对了。”</p>
我想起来，“左诀，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孙绾绾的？”</p>
左诀看着我：“因为我后来突然想起来，我16年前跟踪采访的人是孙筱筱。因为那一年，孙筱筱和孙绾绾都只有8岁。”</p>
“可人生出现重大变故的是孙筱筱，所以她才是我们跟踪的样本。我一不小心认错了，而你却没有反驳，可见你心里有鬼，你在装。后来我一调查，便知道孙绾绾已经死了。”</p>
我笑道：“你之前做那些跟踪调查，是在根据原生家庭，进行心理画像吧？”</p>
“嗯。”</p>
我出门时，甩给他一个眼神：“不过，你为什么只对那些孩子进行心理画像，而不画他们家中的成年人呢？”</p>
“如果一切都和和美美，谁又想过这样颠沛流离，又兵荒马乱的人生和青春？你为什么不画这世界上的林林总总的成年人？”</p>
“贪婪、狡诈、自私、不负责任……无能的人，总会将自己的一切不如意，都加诸在下一代身上……代代相传。”</p>
“这才形成了你后来的研究课题，原生家庭和青少年犯罪，这才是根本原因，种下的恨，要多少阳光雨露，才能结出善的种子？”</p>
左诀转了转眼珠，说，“我会留意。”</p>
我恍然又想起，孙绾绾临死前写下的那些日记，不禁觉得有些好笑，瞧瞧，多善良的孩子。</p>
原谅吗？</p>
我绝不原谅。</p>
原谅是留给那些需要且渴求原谅的人，比方说江一帆。</p>
但对我这样纯粹的恶人来说，原谅有什么用？谁需要那些无力东西？</p>
我为了自己想得到的东西，宁可去偷去抢去骗去杀人去作那些纯粹的恶，也不愿像宋女士一样，以付出和关爱为名，将重担压到另一个人身上，说着什么虚无缥缈的指望和不指望。</p>
她真的爱孙绾绾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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