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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屁!她当年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小姑娘,那时候她家里穷,我没能耐,眼睁睁看着她跳下火坑。她不记恨我,我出了事儿,她舍命救我,我出来能不对她好吗?我就明白告诉你,我这往后残生,就在这守着她了!”</p>
“好啊,你守她,我陪你,看谁先耗死谁!”</p>
母亲死后,徐雅对老徐,或者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愤怒,</p>
只是觉得寒凉,也只想对这世间一切,报以冷漠与消磨。</p>
而老徐不知是心虚,还是少了母亲这个累赘以后变得宽容,也不跟她吹胡子瞪眼,狂吼乱叫了。</p>
“不行,我这辈子就疼你们三个女人,我不能一个都顾不好!大红正在托关系给你办出国,你出去找个好人家,好好过日子去吧,这也是你妈的意思。”</p>
“用不着!你们先把自己洗干净再说吧。”</p>
徐雅刚刚愈合的伤口,不知是什么原因又裂开,鲜血渗透了绷带,在脸上蜿蜒成河。</p>
红姐叫人送她去医院,被她一把甩开。</p>
伤口这种东西,一旦撕开了,再也不可能恢复原样。</p>
而一切弥补,都只是伤害者,慰藉自己内心的手段。</p>
徐雅不给她这个机会。</p>
徐雅额头的伤口,过了很久才好,留下一道丑陋的疤,</p>
让她每次照镜子,都想起那天的事,想起母亲的死。</p>
孟醒和红姐都说过,给她出钱去做除疤术。</p>
她说用不着,心里千疮百孔的人,要那一张光洁的脸给谁看?</p>
……</p>
就这么僵持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年底,到了游子归乡,阖家团圆的时节。</p>
霓虹洗浴城,又迎来一个旺季,好多人拉家带口地来,用这种方式给归人接风洗尘。</p>
那天,徐雅盯了一个夜班,早晨送走留宿的客人,正在整理账目,沉重的玻璃转门被推开。</p>
带来一阵凛冽的寒风,裹着洁白的雪花。</p>
“请问,你们这里招人吗?”一个裹着脏兮兮的羽绒服,披头散发的小姑娘站在门口,怯生生地问。</p>
徐雅有点心酸,“你多大呀?”</p>
“我还差几个月就十八了。”小姑娘急切说道。</p>
“我们这不招未成年人,你满十八再来吧。”年关将至,徐雅不能给洗浴城招灾。</p>
小姑娘神色黯然:“姐姐,我们家没钱过年,我爸爸得了癌症,我弟弟还小,我得挣钱给他们吃饭。”</p>
“那……这个你先拿去应急,我只能帮你这些。”</p>
徐雅从钱箱里,拿出几张钞票,推到她面前。</p>
小姑娘哭起来,“姐姐,我不是来要饭的,我需要一份工作,我爸爸全靠止疼药撑着,疼起来就发脾气打人,我弟弟才十三岁,被他打得遍体鳞伤,我太心疼了,我不能让我爸爸停药。”</p>
徐雅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哭了,可还是被她弄得湿了眼眶。</p>
“姐姐,我问过很多人了,他们说只有这里挣钱多,能养活我们一家人,还能给我爸买药,求求你留下我吧,我什么都能干。”小姑娘苦苦请求。</p>
什么都能干!</p>
徐雅手里一支笔掉在地上,接着弯腰捡笔的时候,偷偷拭去克制不住的眼泪。</p>
说出这几个字的人,大多已是走投无路。</p>
“姐姐,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昨天晚上去酒吧陪酒了,可他们都欺负我年纪小,往死里灌我,醒酒的时候,发现自己被扔在酒吧门口,我太害怕了,我要是死在街头,连个收尸的都没有·……”</p>
“你叫什么名字?”</p>
徐雅听不下去了,当年自己也差点横尸街头,那种恐惧她懂。</p>
“美嘉,我叫何美嘉。”</p>
“如果有人问你,你不能说是来上班的,要说来这里找我玩儿的,你同意吗?”</p>
“同意,我同意,谢谢姐姐,谢谢姐姐!”何美嘉破涕为笑,千恩万谢。</p>
徐雅又想到一个致命的问题:“你家人同意你来这上班吗?”</p>
“不同意又能怎么样呢?”</p>
何美嘉神色黯然,又笑起来,“我弟弟会理解我的,他跟我最好了,再说,我也不会让他们知道。”</p>
徐雅给她找了一身衣裳,让她下去洗个澡,留下来跟着学收银。</p>
何美嘉高高兴兴地捧着衣裳下去了。</p>
靠着柜子打盹儿的红姐,瞄了她一眼,刚想继续睡去,又猛地瞪大眼睛:“你干什么的?”</p>
“我,我是来上班的,徐雅姐姐让我洗澡换衣服……”</p>
美嘉被她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坏,语无伦次。</p>
“你多大啊来这上班?给我出去!”</p>
“阿姨,我……”</p>
“谁是你阿姨,滚!”红姐一把钳住美嘉的胳膊,拖着她往大门走去。</p>
徐雅听见美嘉惊恐的哭喊,跑过去推开红姐,把她护在身后:“你想干什么?”</p>
红姐一脸愤怒:“她满十八了吗?你想坑死霓虹洗浴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