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因着漕运码头,集商之地一贯繁华,除却这些却又是清静。难得有些什么事件,能引得全城百姓连带周遭村镇的乡民,一定要看一个热闹,并打听个清楚的。
谁知转眼就有了这么一事。城西南,原本有一座庄子,占地不小,年久失修。众人只知多少年前这主人避灾,举家迁走,也没留下半个家奴看护。如今,不知怎地就归了盛家,盛家又买下了庄子附近七七八八许多宅子,或给银两,或换地契,一点没亏着旧主,只求速迁。众人疑惑这盛家主家早已不在此地,如今为何这般大动干戈?难不成又要回迁?
这茶馆酒肆,每日里议论不断,猜测不歇。更有为了谁猜得更合情合理些争得脸红脖子粗的。
这争执的还未及打起来,便已扔下板凳筷子飞奔而出,去看新热闹。只见那盛家,请了上百号人,把那些买下的宅子,全拆了!
这回猜测盛家主家回迁的便有了底气。只有家族回迁,才需得这么大的地方起宅子!因为那祖宅,如今也就只能够是祖亲跟女郎的花园子,哪里能住得下现时的盛家。如此设想,众人均道甚是合理,就此统一了口径。
如此便安静了些时日。可总有那爱事的,仍是每天去那城西南看看。看着看着,便觉不对。这正在修的,不像大宅。倒像是庙堂?祠堂。。。。。。?
又一轮沸沸扬扬的猜测遍地开花。这回盛家想是不愿再见到云城里有人执着筷子板凳打架,索性出了个告示。告示阐述,有盛家曾祖世交寒氏一门,之前在北地经营。如今寒氏掌家公子还曾祖回乡之愿,在京中寻得盛家后,盛家念及祖上交情,遂协助寒氏回迁。那寒氏公子呢,为曾祖报家乡养育之情,将在此地设家学,开讲坛云云。。。。。最为特别的便是,还另设一个不论贵庶的良人学堂。
其他也便罢了,但不论贵庶这一条,实在是惊世骇俗,有好事者到处打听这几十年前迁走的“寒家”到底是何等样人家。奈何年代已久,又是战乱不断,线索难寻。能寻到的同年代的老者门,也都是糊涂忘事,记不真切。一来二去,便也歇了好奇之心。过去千般,已然尔尔,如今种种,才是确凿。于是只是时日长短的差别,云城众人便都对这位寒公子钦慕不已。
转眼五月,酷热渐盛。
刘赫时常来盛家走动。或者邀约盛馥去哪里逛一回,或者听说哪里开了新食肆去尝个新鲜。
盛馥倒也应约。但天气转热,盛馥怕晒怕热,便整日不愿出门,难得去一次木犀之薮,也是寥寥应付,转刻便回。
刘赫便三日两头上来讨茶喝。一来二去,与那盛府老祖亲混了个亲近。老祖亲先前见他虽长得英俊挺拔,但看他长相带着蛮夷血脉,并不喜。但架不住刘赫那比亲孙还周到的孝敬,慢慢的,若是刘赫两日不来,便要问:“那寒公子今日怎么不来?”
众人见两人愈行愈近,倒也欢喜,盛府上下道是,或者这寒公子是解了女郎那一劫的良药,公爵府那一干夫子更觉得官家若能讨得这样一位夫人,一来登对,二来也是交了皇差,实则美哉。除了那阿卫心中忐忑。
初柳、绿乔哄了阿卫一回,给他了几大包细巧点心。什么桔红糕、赤豆糕、绿豆糕、核桃酥,花生酥。阿卫一个北地儿郎,见了那么多不曾尝过的江南点心,早把那“白面馍馍”之事抛到了九霄之外。自此三个一处说笑,很是融洽。只是阿卫但凡稍有不慎,依然是会被绿乔一顿排挤,虽再不会被啐了一脸,可被挤兑得面红耳赤乃是常态。阿卫却再不敢回去诉苦,比起绿乔这女罗刹,他更怕李夫子的说教。
初柳在凉亭里调着乌梅汁,远远看着在树荫里漫步的一双人。霜衫郎紫裙娘,端的一对玉人。
“我小弟这几日便会到了。”盛馥被拖着走动,很是烦闷,只想快些说完,好送客:“且让他歇息几日后,你们便可出行了。我父亲已传信各门阀,拜贴小弟自会带来。“
“梅素做事利落,孤钦佩。”
“赫公爷说这些于我无用。我只是投桃报李。你办事利落,我自也利落,你要拖沓,我也自可比你拖沓个数百里去。”
说罢也不理刘赫,径自走回凉亭,取了酸梅汁便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