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那种,预感到会后悔,却不得不去做的事么?”
青年侧脸看向他,仿佛问询的表情。
“本来以为很简单的事,到了现在忽然变得这么复杂。”他自嘲的笑道,“或许复杂了的只是人心。”“我现在好像能感受到了,你那种想说而不能说的感觉。”
黑衣青年低头淡淡一笑,一把抢过他指间的烟,掐灭塞回沈律掌中,然后拍了拍他的肩钻进车里,开车离去。
天光暗了下来,他看着手中半截烟蒂,露出一个苦笑来。
“让我收手么?”他将手掌捏紧,苍凉一笑,“可惜,来不及了呐。”
飞驰在夜路上,司机微微弯起唇角。
从进入沈家做他的司机开始,看着他露出过这样犹豫和为难的表情,已经过了多久?
久到让他忘了,原来这个被教育成只记得失不论对错的冷漠男人,也会有这样难以抉择的时候。
想说而不能说,是因为那个姑娘吧?
黑衣男子的手指从喉咙处起始的那条深长疤痕向下,直到左胸口停住。
那里,用刺青铭刻着一个人的名字。
而手指碰触到它的那一刻,他的表情,温柔成海。
我的声音和你一起走失了,但我不想找它回来。因为我深信,当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它会陪着你,穿越黑暗,驱走孤单。
我将你的名字刻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希望有一天,当它停止跳动的时候,你能知晓,然后,再度与我重逢。
夜色渐浓,韩单赤着脚走在细软的沙滩上,海水似一双温柔的手,抚过脚背,又慢慢收回,好像一种安慰。
走累了,便坐下来。
高大树木脚下安放着的灯透出暖黄色的光,听着海浪有节奏的声音,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
从没想过会再见到他。
本以为那些有关于他的记忆早已被自己从生命里剔除,却发现它们如同跗骨之蛆,早已深入骨髓。
转眼已近四年。
当年那场荒唐到极致的交易就像一场吞心噬骨的噩梦。
然而此刻,审视自己的内心,除了那一点心酸苦涩之外,再没有了爱恨。
在没有相遇之前,他们只是在遥远空间里存在着的陌生人。
在相遇之后,他们依旧回归到属于自己的生活里,再无瓜葛。
甚至连相遇也只是人为造就的交集。
这个从她生命中缺失了的男人唯一教会她的事情,就是在松手之前用掌握的筹码尽可能的获取最大利益。
她与他,已然两清。
海风汹涌,摇得树木哗哗作响。
身上的热度快速流失,韩单蜷起腿,将头埋在臂弯里。
不知道坐了多久,忽而肩上一重,脊背覆上一层柔软的温暖。
她抬头,沈律正站在她身旁,而她身上,是一件睡袍。
“晚上凉。”
“谢谢。”
他挨着她坐下,问:“睡不着?”
“嗯。屋里有些闷,出来散散心。”她侧脸盯着他看了片刻,噗嗤一笑。
“怎么了?”
“KL的沈总和盛世的沈总,果然很不同,现在看起来高大威猛多了。”
见她调侃自己,沈律亦笑道:“本来以为你不追究了,没想到躲在这儿放暗箭呢。”
“小的哪儿敢。”她吐吐舌头,“有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希望沈总能答疑解惑。”
“你想问我为什么去KL?”
“嗯。”
“为了丢掉头上那道盛世光环。”
“……开玩笑的吧?”
“做木偶一点意思都没有。”
“在KL陪太子读书看难道有意思么?”公司里的两派相争凡长眼睛的都看出来了。沈律是陆昊弄进公司来的,自然属于太子党,但这一派目前正处于下风。
“现在的KL只是一个竞技场,局面远比你想象的复杂的多。”
韩单正要说话,只觉脚背上窜过一只冰凉的小东西,吓了一跳,“啊”的一声跳起来。
“估计是小螃蟹,晚上会有很多出没。”听了她的描述,沈律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小手电,四下里照见沙滩上有许多通体白色的小家伙,有的蛰伏不动,有的飞快跑过,然后钻进沙子里,留下一个细小的洞口。
韩单来了兴致,追着其中一只跑,跟丢了便又换一只。
沈律在身后给她打着光,时不时帮忙拦截。
两个人忙活半天眼看就要逮住一只,偏偏韩单一脚陷进沙中,沈律伸手去扶,被她的惯性拉倒,连手电都甩在一边。
男上女下,姿势十分尴尬。
韩单先要起身,却碍于被沈律压着,动弹不得。
男人温热的呼吸落在她颊边,耳根细碎的痒。
四目相对。
远处昏黄的灯光让夜幕下的一切变成模糊的轮廓。
而他眼中融化了的温柔却不断被放大。
直到覆上她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写困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