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里沃利街狭长的街道,一辆辆马车穿梭而过,驶向当今法国的权力中心。
在到达了杜伊勒里花园边后,马车统统停了下来,一个个乘客从车上走了下来,接受着衞兵们礼貌而坚决的盘查。
这些乘客,男的个个衣冠楚楚,穿着黑色的夜礼服,有的人还配上了勋带;而女的个个盛装打扮,珠光宝气,涂脂抹粉,生怕吸引不到众人的视线。
他们的视线,并没有停留在衞兵身上,而是穿过了郁郁葱葱的杜伊勒里花园,投射到了那座宫室之上,那座两层高、配有穹顶的建筑,那就是19世纪之后历代法国最高统治者的居所。
就是这座宫室,见证了法国君主制的兴衰,也见证着法兰西整个十九世纪的历史。
“哥哥,我有些害怕……”
芙兰拉着兄长的手,她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欢快,更加有些紧张。
因为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来到法国国王所居之地,不紧张才是奇怪吧。
“没关系,不要怕,所要见到的,不过是一个糟老头子而已。”夏尔低声回答。
如果是在一两个世纪之前,她这样的出身,早就进出过凡尔赛不知道多少回了吧……时代的差异果然不能以道里计,夏尔不由得在心裏感叹了一句。
“喂!”芙兰有些惊恐地扫了扫四周,发现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之后,她才小小地送了口气。然后重新不满地看了看自己的兄长,“您怎么能这样说话呢?”
夏尔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然后也同其他人一样。把目光投向远处的杜伊勒里宫上面。
虽然他心裏一直在嘀咕“和紫禁城差远了,不过如此而已……”,但是能够有机会跑到这裏来逛上一逛,不得不说,他心裏还是有些愉悦的。
前世来法国旅游的时候,他所能见到的只是游人如织的杜伊勒里花园而已,连断壁残垣都没有——在1871年巴黎公社失败时。法国七十年来历代帝王所辛苦经营起来的整个宫廷,都葬身于火海当中,连同法国的君主制一起。继之而起的第三共和国政府决定不修复杜伊勒里宫。因为这座宫殿已经成为法国君主制和帝制的象征物。在1883年,这座宫廷的主要建筑废墟都被人拆毁完毕,所以夏尔前世所能去参观的,只能是杜伊勒里花园。和紧挨在它旁边的卢浮宫、奥塞尔教堂而已。
不过。说到底,就算超越了历史,看到了这座宫廷的实物,也就是如此而已,夏尔的激动只持续了几秒钟就荡然无存。
夏尔很快就收回了远眺的目光,然后转移到了自己的妹妹身上。
她今天难得地盛装打扮了一番,由于已经是接近冬天了,所以她身上穿着一条白色的呢绒裙子。上面编织有复杂的花纹,还配上了丝质的花边;她颈上还戴着一条细细的珍珠项链。她手里还拿着夏尔赠送给她的那把扇子,看上去既有少女的娇俏,又有着一丝年轻女孩的魅力。
不过,夏尔此时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
“您老看着我干什么……”芙兰貌似怨怼地问了一句。
“不冷吗?”夏尔关切地问了一句,“今天的风挺大的……”
芙兰迅速地瞪了他一眼。
貌似的怨怼突然变成了真正的怨恨。
她抽离了自己的手,横过头去,看着面前的宫廷。
“不冷!”
虽然不明白芙兰为什么突然又生气了,但是……好吧,不冷就好。
片刻之后,芙兰看到了自己的老师,然后快步地走了过去,“老师,晚上好!”
她低声打了个招呼。
突然朝自己走过来的艳光照人的少女,着实让老画家吓了一大跳,一两秒钟之后才回过神来,他连忙也笑着打了个招呼。
“啊,特雷维尔小姐,晚上好,我们正在念叨您什么时候来呢。”说罢,他转头朝旁边的一位宫廷女官笑了笑。
而这位女官则严肃地点了点头算作回礼,她就是那位阿德莱德女士的贴身侍从女官之一了。
这时候夏尔也跟了过来,然后同样朝老画家打了个招呼。
“杜伦堡先生,晚上好。”
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老画家见到了他之后,脸上的笑容瞬间不见了,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当做回礼。
夏尔还不明所以的时候,他已经把脸别了过去,跟着那位宫廷女官朝前走开了。
倒是不怪这位老人,他是在画展上见过夏尔的,所以他完全就想不通,不明白这位兄长要自称为自己妹妹的未婚夫,不管怎么看这都是离经叛道到了极点。因此,他再次看到这个原本给自己带来不错印象的年轻人时,眼光不免就带上了一点异样。
说得通俗一点吧,就是那种平常人看待变态的眼光……
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夏尔,苦笑着跟着三人一起走了过去,接受衞兵的盘查。
自从路易菲利普国王上台之后,他几次历经过刺杀,差点死于非命,早已经心有余悸。很自然地,他也会在所居住的宫廷内做了一些工作来确保自己性命无忧。所以,今晚的宴会中,所有宾客都要被盘查一番也就不足为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