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夏尔前来特雷维尔公爵府上拜访的时候,他很快就得到了公爵本人的召见,他的那位堂爷爷宛如早已经在等着他一样,甚至仆人都没有通报就直接放了他进去。
再一次来到公爵的书房时,特雷维尔公爵也早坐在那里了。他苍老而僵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一座活着的雕塑一般。
这一幕,和半年多之前的那一幕场景竟然十分相似,所不同的是,夏尔所抱持的心态却已经截然不同,所处的位置也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更重要的是,他已经知道了一个事实——他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更准确地说,应该是——我们是站在一起的。
正因为如此,他抹去了一切无谓的客套,直接对公爵开腔了。
“消息完全属实吗?”
他知道对方当然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而公爵本人也没有说什么废话,直接微微颔首。
“有很大的可能性。”
“那么,我们就应该挫败他们。”夏尔坐了下来,笃定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没错,确实应该挫败他们。”公爵的语气还是没有任何波动,“那么您打算怎么做呢?别忘了,有一件事我是帮不上太多忙的。”
没错,特雷维尔公爵在这些事情上不能太过于帮忙。
临时政府意图要颁佈的法令,是要禁止所有前王室成员返回法国。波旁王族当然被包含在其中,所以作为保王党中坚分子的特雷维尔公爵想要去全力阻止法令的出台,应该也是无可厚非的。
但是在路易·波拿巴被驱逐这一事上面。他就帮不上太多忙了,否则就会惹起别人的怀疑,因为这是对王党很有利的一件事。
“另外,你也不要过于期待我们能够包办一切。”特雷维尔公爵继续补充着,“之前七月王朝不遗余力的打击,使得我们早已经力量大衰,好久都难以恢复起元气来。”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他的眉头又微微皱了起来。“而且这些人都过于平庸,又个个心高气傲谁也不服谁。恐怕起不了太大的用……”
如果不是因为实在已经对这些脑子僵硬能力乏乏的王党分子们完全失望了,恐怕特雷维尔公爵也不会那么决绝地断言保王党的事业已经完蛋了,然后决定把特雷维尔一家的重注都压到波拿巴家族这一边来吧?
“只要您能帮到前面一件就够了。”夏尔微微笑着回答,“你们造起的声势。能够重重地打击那些人的气焰。肯定能够对我们有所帮助。”
特雷维尔公爵有些好奇地扫了夏尔一眼。
“听上去您已经有了一些主意?”
“是的。”夏尔又点了点头。
公爵继续看着他,显然是希望他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想,您还不知道吧?”夏尔自然也不想在他面前装什么故作高深,他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在那三天的暴乱当中,我带着人去了首相的官邸,然后把那里扫荡了一遍。”
“有意思。”听到这句话之后,特雷维尔公爵突然饶有兴味地扫了夏尔一眼。“我们家的人里,居然还有人肯亲身去冒这种险!”然后。他又继续追问了一句,“那您肯定有些收获了?”
“收获不小。”夏尔回答,“我找到了大量书信,还有不少机密的档案和文件,发现了很多有意思的东西。”顿了一顿,他颇有恶趣味地回视了特雷维尔公爵,“裏面还有些东西,好像是来自于您那里的……不看我还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来,您还干了那么多……嗯……不那么合法的勾当。”
即使是以特雷维尔公爵的涵养,听到夏尔的这句话之后仍然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然后他嘴角微微扯动,好像凑出了一个苦笑。
“还真是个了不得的孩子啊。”他的目光里,既有被摆了一道的无奈,也有长辈看到子侄有所成就时的那种欣慰,“看来您找到了不少好东西。”
“至少我们掌握了一些秘密,足以让不少人心惊胆战,他们加上我们一起施压,应该可以限制住德·拉马丁先生的肆意妄为了,如果还不行我就用钱开道,自然会有人肯要帮忙的。”夏尔也毫不客气地抬起了头,接下了公爵对他的赞许,“另外,我最近想了想,决定自己买下一家报社,总得有人说出我们想说的话……”
“哦?波拿巴党人终于要堂而皇之地走上台面了啊……”公爵轻轻感叹了一句。
“不,我的意思是,我一个人的。”夏尔把声音放得更低了。“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报社,和党派没关系。”
作为政治界的成员,舆论高地当然要想办法占领,夏尔想要去办一份自己的报纸自然是无可厚非,而且现在这种风雨飘摇的时段,买下一家经营状况不好或者老板债务缠身的报社,不是什么麻烦事。
而如果他想这么干,波拿巴党人的组织里有大把原本负责宣传鼓动工作的人可以过来替他帮忙,他可以很顺利地就直接接受。但是夏尔最终决定不去找这种方便,他只想给自己找一家报纸,作为未来需要的喉舌,不想让别人也进来渗透,哪怕是同党也不行。
“这是个好主意。”公爵也明白他这个想法的好处,不过他也还是有一些疑虑,“不过,现在的时势这么骚动不安,有心情有闲钱去看报纸的人恐怕不会那么多啊?”
“大不了先亏一点罢了。”夏尔满不在乎地回答,“正因为现在形势不好,所以才可能低价盘进来。以后局势总有稳定下来的时候,到时候要买反而麻烦。”
“看样子您最近搂进了不少钱?”公爵的表情和语气愈发平和了。
“都是别人的钱而已。”夏尔仍旧微笑着,说出了一句大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