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总算还有一条好消息。
侯爵小姐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
当夏尔刚刚来到客厅时,夏洛特已经从门口直接走了进来了。
她穿着绣着细密花纹金色长裙,金色的长发也被盘起了发髻,垂到了两肩。她以几乎目空一切的态度。昂首走了进来,回到了阔别了几个月的候爵府。而府上的仆人小心地跟在她的后面,恍惚间竟然让人感觉出那种浑似女主人的架势。
刚刚照面的时候。她微微笑着,然后稍稍屈膝行了个礼。
“特雷维尔先生,您倒是比我预想的要快呢,我原本还是想要等你半个小时的……”
“然后再让您砸碎我的窗户吗?不。不用了。一次就够了。”夏尔略带讥嘲地回了一句,“我们不需要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说吧,您这次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呢?希望能和那张字条上所说的一样重要……否则,您别忘了,我刚才还在耐心教导我妹妹呢,您可是无礼地打搅了此间的主人……”
“好的,您不会失望的。”夏洛特笑得更深了。然后继续走到了夏尔的面前,颇为挑战性地直视着他的双眼。
然后。在片刻的停顿酝酿之后,她重新开了口。
“夏尔,我爷爷和父亲想叫你加入国民自衞军。”
即使以夏尔惯常的镇定,他仍旧吃了一惊。
“嗯?国民自衞军?为什么?”他疑惑地看着夏洛特,“您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夏洛特挑了挑眉,“我们排除了老鼠,腾空了地方,自然也需要将老虎们带回来……”
“我想您需要好好解释一下。”夏尔一边回答,一边做出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两个人慢慢走到桌边,各自落座了下来。
接着,夏洛特重新开始详细解释了。
“最近,我父亲他们,一直都在清洗自衞军裏面的共和主义者,将他们排除出自衞军队伍,所以……”夏洛特将声音放低了一些,“所以你肯定能想得到吧?最近的国民自衞军裏面有大量的职位空缺,急需人手来填补……”
听到了这句话之后,夏尔不禁微微皱了皱眉。
终于开始了吗?
如同历史所演进的那样,二月革命结束、第二共和国建立后不久,共和派分子就在慢慢丧失自己的政治地位和军事地位,革命的主要参与者,正在被革命后的国家所慢慢排斥,直至最后消失于舞台之上。
出于政治原因,巴黎市内是极少有正规军驻扎的,而城内主要的军事力量,就是由资产阶级和贵族们所组成的国民自衞军。
而在现在,国民自衞军开始准备排斥掉那些异己分子了。
这代表什么?
“夏尔,用不了多久,法兰西的正义力量,就能够和暴民们算个总账了!”
夏洛特的话,给了夏尔一个最完美的答案。
夏尔还没有回答,夏洛特就继续说了下去,“夏尔,你也看得出来,如今法兰西的一切灾祸,都是这一场可笑的革命带来的,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个不得人心的共和国还有可能继续延续吗?不,不会的!它会遭天谴的!现在,我们需要重新整顿这支武装力量,以便让它重新成为保衞法兰西的一件伟大武器……”
然后去屠杀那些工人,给自己一身的骂名吗?
夏尔在心裏驳斥了一句,然后他刚想回答时,夏洛特又继续说了起来。
“夏尔,我知道要让你背弃波拿巴家族,现在看上去还是不行的,但是……你能忘记你的出身吗?在这个国家遭遇危难的时候,你能够眼眼睁睁袖手旁观,看着它又一步步滑落进暴乱的深渊吗?不,不行的,我们绝对不能让它再重复一次六十年之前的可怕灾祸!不然,我们谁都跑不掉!难道你看不出来吗?这并不仅仅是我们哪一个人的事!亨利五世上台的话,我们显赫,但是你和你爷爷也不会有事;拿破仑的侄子上台的话——呸,我倒要看看他怎么办到!——难道他会把我们怎么样吗?我们家顶多再告别政府好了,反正已经十八年了,不怕更久。但是,如果那些暴民得了势呢?上帝啊,你能想想那个后果吗?难道我们又要跑出这个国家,然后学爷爷们颠沛流离二十年?不,不可能的!我宁可拿起枪来战斗到死,也绝不愿意像条丧家犬似的逃出这个国家!难道以你的智慧,不能看出这么明显的事吗?难道你在自己命定的义务面前,能够选择走开吗?”
她的意思十分直白,也十分简单——我们的派别,无论谁当政,都不会让对方无路可走(诚然也确实如此),可是那些暴民上台,我们就都得完蛋!不是吗?
接着,夏洛特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夏尔,等待着他的回答,她似乎深信,在这个大是大非的问题下,夏尔是不会做出让她失望的决定的。
“您的父亲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沉默了良久之后,夏尔突然问了一句。
“这还用说吗?他直接开革了几位思想不纯的自衞军军官,然后还暗地里用各种各样的借口,清退了一大批不可靠的人。不光是他,现在其他的地方也是这样。大家都在齐心协力,打算把危害国家的毒素,一点点都排光……”夏洛特马上回答,“所以,我们现在很缺乏人手,他们希望你能进来当个军官,帮我们把持住一些部队,你也可以自己带些人进来……至于履历什么的你放心吧,特雷维尔这个姓氏抵得上任何履历!”
夏尔不再说话,而是又开始了自己的思考,思绪甚至有些发散起来。
国民自衞军!
在这个年代,这是一支奇怪的部队,一支又有产者们自己组成的部队,既有军事化的训练和组织,其成员却又都是平民身份,甚至还有一大部分是社会的名流显贵。
毫无疑问,他们天然地都是国家体制的维护者——只要这个体制对自己有利。
那么,他们对革命和共和国的憎恨,也就不难理解了。
而现在,这支准军队对自己发出了邀请,希望自己放弃政治派别的窠臼,以阶级立场来挽救自己的国家。
何其让人感动!
他忍不住嘲讽地笑了。
这一切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