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起通力合作,保住了这位女士的遗产不至于被人私下瓜分,多多少少勉强地做了一些好事——当时我确实是如此以为的。
然而,就当我们打算离开索米尔的时候,一位律师找到了我们——不用担心,他并不是因为什么法律纠纷来找上我们的,实际情况比这个还要令人吃惊——他竟然是从巴黎的一所着名律师行赶过来的,负责处理那位女士的委托!
那位女士看样子也并不是对世态一无所知的老好人,早在病重之前就秘密地安排起了自己的身后事……这真是让人吃惊啊。不过仔细想想,倒也并不意外吧。
详细的东西我就不多说了,总之,这位女士对自己遗留下来的庞大遗产有多么遭人眼红,早已经有了深刻的觉悟。她将自己的大多数遗产留给了国家,同时对那些地产,她希望分割掉然后平均地赠予给自己的佃户们。这样做的话,对土地盯得很紧的农民们确实是绝不会让任何人从中打什么主意的。
如果仅仅是这些的话,还不足以让我们目瞪口呆。
然而,在最后,那位律师说,她竟然还对阿尔贝留下了一封特别遗嘱!
在信中,她感谢了这个孩子多年前对她的照顾,并且准备赠予给他一大笔自己的遗产。显然,正如阿尔贝将她看做母亲一样,她对阿尔贝也抱有特别的感情,虽然表露得不是特别明显。
你猜猜这笔钱有多少来着?
整整三百万!我们费尽心机。闹出了多大的麻烦才给自己弄来了几百万,而他竟然就如此轻易地成为了巨富,真是让人既羡又妒!好吧。这只是一句玩笑话而已。
总之,现在我们的阿尔贝一下子就成为了一个大富翁了,人生的际遇还真是变幻莫测啊……不过你也是知道的,以他的为人,负债一百万和拥有几百万资产又有多少实际区别呢?他依旧会浪荡着过日子吧。至少在目前,他还是打算继续和我一起在部里谋职,继续帮我和路易·波拿巴做事。真是个忠诚的朋友。
我亲爱的朋友,我们在处理完这边的事情之后,已经决定马上赶回巴黎。因为我们都有公职在身,不可能整天在外省晃荡。而你,自然可以在那边多玩一下,真心祝福你玩得开心。
另外。我的妹妹也托付给你照顾一下了。希望你能先承担起自己应负的责任来,像对待自己妹妹一样对待她。
尽快给我回信吧,这么多天不见倒真是怪想念你的……”
端坐在阳台上的夏洛特,静静地读着手中的信。如此亲昵的口吻,自然只能出自于她的那位爱人之手——正因为如此,夏洛特此刻的表情,才会如此舒适随意。笔迹十分飘忽轻快,通过他的叙述。夏洛特仿佛感觉身临其境,亲眼见证了那位德·篷风夫人的离世一样。
过了许久之后。她终于收起了信,然后抬起头来看着远方的森林。沐浴在晨光之下,她的脸白皙中透着红润,容光焕发。金色的头发瀑布般的披散到了两肩上,薄薄的纱裙若影若现地反射着阳光,闪烁着金色的神采。
夏尔将自己临时被阿尔贝拉到了索米尔,然后见到了欧仁妮·葛朗台、以及之后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夏洛特,在吃惊于阿尔贝的际遇之余,夏洛特也不禁对那位女士的悲剧一生有些感触。
她爱上了自己的堂弟,结果被抛弃了,孤苦一生最后静静死去。而如果我和夏尔分开了之后,我会怎么样?她不禁在心裏升起了这个念头,然后很快,这个可怕的念头就被她自己强行压下去了。
不,这不可能发生,他已经跟我求婚了,我们很快就会结婚,然后就永远地呆在一起……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呢?
她又想起了十六岁那一年的往事,那一年的圣瓦伦丁节,她也担心过这个问题。
回答还是一样的。
一想到这裏,她又重新恢复了笑容。
然后,她将夏尔写给她的信件,收入了惯常保存信件的匣子里——裏面当然还躺着不知道多少封过往夏尔寄给她的信——然后小心地封好了匣子,接着自己也拿起了笔,打算给他写起回信来。
她并不打算遵从夏尔的建议,继续在这边呆上多久。既然夏尔都已经回去了,那她继续呆在这边还有什么意义呢?难道还真的要负责照看芙兰?
才不要呢。
想到这裏之后,她又忍不住苦笑了一下,这家伙果然没过几天就心软了,一个劲儿地在信里暗示要自己不要亏待了妹妹,生怕她在自己手里真的受了多大的苦。
这还真是……夏洛特忍不住摇了摇头。
幸亏夏洛特当时并没有真的整一下芙兰,否则搞不好两个人又得因为这事儿闹不愉快。
一边想着这些事情,她一边给夏尔写着回信。很快,这封信就写好了,她仔细地封好了信件,然后准备交给自己的使女去送走。
做完了这些事之后,她这才站了起来,重新回到了宅邸当中。
等下楼走到大厅之后,夏洛特意外地发现芙兰竟然也在大厅中。她显然也是刚刚来到这裏的,心事重重的样子。
自从夏尔走了之后,这几天芙兰一向深居简出,要么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画画,要么就带着人跑出去采风,和夏洛特照面的机会少之又少,而夏洛特自然也乐得眼不见为净。没想到今天两个人居然在客厅碰上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夏洛特感觉今天的芙兰和往常比起来有些奇怪,平日里对自己的冷漠已经消失了大半。好像还有些惶急,她眼角一扫,发现芙兰的手里也拿着一封信。
应该就是这封信的原因吧。夏洛特心裏有些了然了。
芙兰欲言又止,显然是有什么话想说,但是又拉不下面子,好像要等着夏洛特先开口的样子。夏洛特心裏暗暗感到有些好笑,但是她故意装作什么也没看出来,慢慢悠悠地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就这样僵持了片刻之后,芙兰轻轻皱了皱眉。最终还是先开口了。
“特雷维尔小姐,我有件事想跟您说。”
“什么事呢?”夏洛特好像并不介意对方怎么称呼自己,笑眯眯地看着芙兰。
“我们能够回去吗?我有事需要回去了。”
“为什么呢?”
“我刚刚收到了玛丽寄过来的信。”芙兰低声回答,轻轻地摇了摇手中的信件,“我的老师突然病倒了,而且病得很重。恐怕就要……”
“老师?”夏洛特更加奇怪了。片刻之后又想了起来,“就是那位教您绘画的画家吗?”
“是的。”芙兰点了点头,然后她看着夏洛特,好像不再想多说什么了。
夏尔走了之后,是把芙兰托付给夏洛特照顾的,所以她也确实没办法不经过夏洛特的同意就自行离开这裏。虽然不想找夏洛特说话,但是也不得不这么做了。
“好吧,我这就吩咐一下仆人们。我们马上离开这裏。”并没有考虑多久,夏洛特就答应了芙兰的请求。她本来就不想在这裏多呆,而且也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为难芙兰。
接着,她转身就想离开。
然而,藉着眼角的余光,她看见芙兰仍旧一脸悲凉的样子,低着头静静地看着脚下。
“还有什么事吗?”她重新把头转了回来,然后好奇地打量着芙兰。
“您可以帮我一个忙吗?”芙兰踌躇了片刻之后,有些犹豫地问了一句。
“嗯?”夏洛特更加惊诧了,然后她马上戒备地看着芙兰。
这个家伙居然会主动来找我帮忙?不会是有什么诡计吧?
“可以倒是可以……”片刻之后,夏洛特冷冷地回答,“但您这又是为什么呢?您可以去找夏尔啊,难道他会不您的帮忙?”
“我不想再去依赖他了,老是求人可不好。”芙兰轻轻摇了摇头,“我总得长大啊。”
“所以您跑过来请我帮您?”夏洛特挑了挑眉,眼中竟然有了些嘲讽。
呵呵,难道求我就不是求吗?
她没想到,面对她的嘲讽,芙兰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