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怀表收入到了衣兜里。
十点整,已经到了。
“诸位,争吵了这么久,我觉得还是先休息一下吧?我想,我有一个重大的消息,要通知给大家。”
所有人的视线,骤然集中到了夏尔身上,就连争吵中的两人也不例外。
“夏尔,告诉他们吧。”部长神态轻松地坐了下来。
夏尔慢慢地站了起来。
然后他以高傲的视线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那是胜利者所特有的微笑。
“就在今天,就在此时此刻,法兰西共和国的总统、卓越的路易·波拿巴先生,已经向议会提出了声明,这个声明就是……当今的共和国总理奥迪隆·巴罗先生,因为表现难以符合总统的期待,现在将被总统撤换。”
好像是为了让在座的官员们听懂这席话的含义似的,夏尔有意加大音量,再次用简单明了的话重复了一遍,“你们都没有听错,是撤换!总统把总理撤职了!”
“哦!”
“吓……”
如愿以偿的,在片刻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夏尔听到了几声压抑不住的惊呼和吸气声。显然。这个消息给在座的官员们以极大的冲击。
就一般情况而言,某个总理突然走人虽然会造成意外,但是不至于造成骚动——因为法国政坛上的总理或者首相更迭太频繁了。在座的官员们都早就司空见惯了。
他们之所以感到惊讶,是因为一个部里众所周知的事实——秘书长让·卡尔维特先生和总理阁下关系密切,或者直白说来,总理是他的靠山。
如果在一般情况下,内阁更迭后部长们都会黯然离任,但是显然不同——因为部长和秘书是总统一派的人啊,他们显然会留任。如果新内阁中。部长和国务秘书还留任的话,他还有什么资本同部长等人来对抗呢?
所以……
“所以。很遗憾,总理阁下暂时是不能考虑我们的去留问题了,因为他自己已经无法留下……”夏尔慢条斯理地看着让·卡尔维特,“嗯。这个重大消息我已经宣布完了,接下来大家继续会议吧。”
紧接着,让·卡尔维特突然成为无数明显或者隐蔽的视线的焦点。有些人茫然无措,有些人幸灾乐祸,有些人则焦急万分,渴盼他拿出什么改变局面的东西来。
让·卡尔维特蠕动了嘴唇,但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显然这个突然的灾难已经击穿了他的心理防线。
“嗯,看上去刚才的争吵已经影响到了让·卡尔维特先生的精神状态。哎,真是可惜……”夏尔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那么。我来继续主持会议吧,可以吗?”
没有人提出异议,新的爆炸性的消息已经让每个人都乱了方寸。
“看来没人有不同意见啊,很好,谢谢大家。”夏尔笑着点了点头,“关于部长提出的融资计划。经过仔细的研究和观察之后,我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计划。应该不容拖延地快速实施,诸位看怎么样。”
“太好了!”
“同意!”
他和部长的支持者,以及中立派几乎在同一瞬间表态了——而反对派此时人人黯然垂首,没有一个人发言,而他们的首领此刻正浑身颤抖地瘫坐在椅子上,好像再也没有力气说话了一样。
“嗯,不过刚才让·卡尔维特先生也说得很多,兹事体大,我们需要好好地谨慎研究,研究。”夏尔仍旧微笑着,“所以我建议我们应该快速成立一个融资研究委员会,由让·卡尔维特先生当委员会主任,如何?我深信他是能够以职业的态度,认真负责地为国家和人民研究这些的,对吧?”
还没有等其他人表态,夏尔继续说了下去,“还有于贡先生,若斯当先生,佩莱先生,这几位具有专业能力的官员,我认为是很适合担任委员,为国家效劳的,大家说对吗?”
接着,夏尔无视了那些饱含着恼怒,怨愤,憎恶,或者哀求的眼神,把一个个名字说了出来——那些在之前的国务会议中跟着让·卡尔维特一起跟他唱反调的,现在都将被夏尔发配到鬼知道什么冷衙门里去,除了一两个现在暂时还不好更换的。
他没说一句,同党们,甚至包括部长阁下都大声附和,极少数抗议声完全被淹没在了欢呼当中。
让·卡尔维特现在已经恢复了平静,他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完全不出言抗辩,好像已经接受了失败,只想着体面退场了一样。
但是,夏尔并没有仁慈到只给他到此为止的羞辱。
“让·卡尔维特先生?”夏尔笑着看着他,“您还能给我帮个忙吗?”
“什么?”让·卡尔维特尽管脸色惨白,但还是昂起了头来,好像拼命想要保住自己的尊严,他嘶声问。
“关于我之前的那个部门改革计划,我好像给过您一本副本吧?”夏尔的笑容越来越温和了,“现在我想让大家讨论这个了,但是原稿我好像找不到了,您能去下您的办公室,把它拿过来吗?”
“你!你……”在这种明显的羞辱面前,让·卡尔维特的全身都颤抖了。
“马上,给我,把它,拿过来。”夏尔一字一顿地再次强调了一遍,“我的意思是,马上。”
让·卡尔维特闭上了眼睛,不再对上夏尔的视线。
这个人,连让自己呆在会议室当中咽下痛苦的仁慈都不给,一定要让自己在众人羞辱性的视线当中来回,满足他的施暴欲和胜利的快乐。
“好吧……随便您吧……哈哈哈哈……我这就去拿,哈哈哈哈……”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说话已经语无伦次,“您等等吧。”
然后,他刚刚站了起来的时候,在那些嘲讽的视线面前,却突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脚下一软,又重新跌坐到了椅子上。
“您没有听到我刚才说的什么吗?先生?”夏尔当然不至于因此就放过对对方的打击了。“马上给我拿过来!”
“好吧!你等着!”
不知道哪里升起的勇气,让让·卡尔维特的脚下突然重新有了力气。
就算是输,也要输得起。
他硬是站稳了,然后大踏步地往门口走了过去,然后狠狠地一拉门。
然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德·特雷维尔这个狗杂种既然如此狠毒,那么怎么会搞出那么没头脑的计划?
难道是……
他一转头,然后就看到了会议室中央的部长。
这个人正用嘲讽的视线看着自己。
呵,呵呵……你也只不过是我的同路人而已,蠢货!
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他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哈哈哈哈,我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