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在汽笛声的伴奏下,随着车轮和铁轨之间尖利的摩擦声,长长的列车慢慢地从月台之前划过,然后慢慢地停了下来。
原本顺着风往后飘散的白雾,在列车停下之后急速地笼罩住了整个车头,犹如刚刚从地底里爬出来的怪兽一般。
这是人类进入文明时代之后才能见到的奇景,这也是人类自己用聪明才智构筑的奇迹之一。
虽然这一幕在从没见过的人当中足以引起恐惧的‘骚’动,但是周围的人没有一个对此感到有任何异常。显然,这个大都市裏面的居民,早已经对这个文明的奇迹感到习以为常,甚至都已经发现不了其中的伟大。
“先生,列车已经到站了。”在头等车厢中,乘务员向沉睡了许久的夏尔恭敬地致意。“欢迎回到巴黎。”
“哦,谢谢。”夏尔勉强回复了‘精’神,然后朝他点了点头,接着站起身来离开了车厢。
然后,他在走廊上正好也碰到了一边打哈欠一边从车厢当中走出来的阿尔贝,然后他做了个手势向好友问了声好。
在预定的演习结束之后,吕西安等军官和士兵们都按照原定计划乘坐列车直接回出发时的那个郊外小站里,然后直接回到军营当中。而夏尔和阿尔贝两个人,则另外搭乘了回城的列车,直接乘坐头等车厢返回了巴黎城。
200公里的路程在过去的时代是一段充满了艰辛的旅程,但是在列车的帮助下——虽然此时还不够快——它俨然已经成为了一种舒适的乡间体验。正因为是穿越了时空的旅者。夏尔更加能够感受到这种划时代变革的非凡意义。
而我,正是促进甚至主导这种非凡变革的人之一,他脑中闪过这个念头。然后更加感到舒适起来。
就在这时,夏尔同阿尔贝走下了列车,然后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座气派宏大的建筑。
这座石制的灰色建筑十分绵长,带了一点巴洛克式的风格,显得十分庄重,玻璃窗因为烟雾和时间的侵蚀被似乎带上了一点灰色。不过却也无损于它那‘精’工细作的走廊和穹顶。
而就在这些穹顶之下,数不清数量的人们在其中穿行而过,踏着这个文明的舞步。奔向这座大都会的每一个角落。
这裏是位于巴黎南部第十三区的奥斯特里茨车站,直到21世纪仍旧是繁忙的铁路枢纽,也是这座城市现代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作为这个国家最初的车站,这座车站建于1840年。当时是作为当时已经部分启用的巴黎·奥尔良铁路线的起点而使用的。在1843年。铁路正式联通到了奥尔良,其时也成为法国最早正式运营的铁路线之一(另一条是从边境城市斯特拉斯堡到瑞士巴塞尔),这座车站也随时成为了法国最繁忙的地方之一。
为了适应日益增长的运输需要,在1846年,车站进行了一次扩建,也变成了如今这幅样子。在原本历史上的第二帝国时代,在1862年至1867年,这座车站进行了重建。长280米的金属框架站厅。成为当时帝国最为宏大的标志‘性’建筑之一。
此时的夏尔当然看不到那种盛景了,不过这时的奥斯特里茨车站已经规模可观。人群熙熙攘攘地四处穿行,到处都是上下车的乘客和帮人搬运行李的伙夫,可谓热闹非凡。
然而,在这个时代,不管男女,在出门在外的时候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哪怕如今气温还算是偏高,因此夏尔不可能指望能在这裏找到什么养眼的福利。更让人莫名忧郁的是,夏尔放眼望去,男‘性’的穿着基本统一为黑色或者灰色,头上还戴着帽子,虽然偶尔有一些衣着光鲜靓丽的女‘性’作为点缀,但是看上去仍旧让人感觉无聊单调。熙熙攘攘的人群,犹如黑色海洋一般四处流动,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毫不注意旁边的人,这一幕幕毫无美感的景致,再加上喧闹的交谈声,将夏尔本就没留下多少的好心情吞噬得更加点滴不剩。
好吧,其实我也是这黑色海洋的一部分,夏尔低垂下了视线,看了看穿着黑色外套的自己,暗自叹了口气。
“夏尔,怎么突然这么低落呢?”旁边的阿尔贝当然不知道夏尔此刻脑中转动的想法了,他低声问自己的好友。“怎么,因为没人来接你吗?”
“怎么会呢?”夏尔摇了摇头,“我又没要人来接。”
这个年代电报还没有普及开来,列车也不一定能够准点,所以即使叫别人来等,也未必能够等到自己。况且夏尔为了不耽误别人的事,也没有要求有人接送。
“啊,真巧,我也没叫人。”阿尔贝耸了耸肩。
“你是没人可叫吧。”夏尔冷冷地点穿了对方。
“这种问题就没必要深究了啊……”阿尔贝笑了起来,然后又看着夏尔,“那现在我们怎么办呢?各自回家吗?还是先去喝一杯?”
“嗯……反正现在暂时也没事,我们先去喝一杯吧,咱俩好久都没聚了。”夏尔考虑了片刻,马上做出了决定,“我让其他的官员们先回去,咱俩等下就一起去找个地方吧。”
“好啊,都听您的!”阿尔贝立马就表示了赞同。
商量了一会儿之后,夏尔和阿尔贝就分别跟自己随车的同僚和下属们说了自己的安排,然后他们两个就一起结伴向站外走了出去。
虽然车站并不太大,但是因为人流量实在太大的缘故,他们的脚步被迫放得很慢。只得小心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当中尽量不要碰到人地踟蹰前行。
“真是活见鬼了。”挤了一会儿之后,阿尔贝禁不住低声咒骂了出来。“今天这儿怎么有这么多人?”
虽然气温并不是很高,但是这样呆了一会儿之后,阿尔贝感觉越来越热,额头和鼻尖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来。
“忍忍吧,朋友,这是常有的事!”夏尔倒是十分气定神闲,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
阿尔贝的心情却怎么也好不起来。眼前的人群当中,大部分都是衣着寒酸、甚至有些人还是‘蒙’头垢面,汗味‘混’杂着各种气味变成了一种刺鼻的味道直冲他的鼻端。但是偏偏有躲不掉,只能暗自忍受着,埋头朝前走。
“该死,早知道我干脆跟军队的人走了算了。”阿尔贝无奈地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再说这个有什么用?好好想想等下我们该喝什么吧?能让你好受点。”夏尔回答。
“等下我们来点威士忌吧?冲冲脑子。”阿尔贝马上被这个话题给吸引住了。一时间忘记了再计较什么。“哦。不,最好是来点香槟吧,那个好喝点,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们也还可以来点儿‘波’尔多,但是我觉得……诶!喂你干什么!”
突然他的话变成了一声高亢的怒叱,夏尔连忙转过头去,发现自己的好友和一个人撞在了一起。
仔细一看的话。是一个身材矮小的小孩儿。他穿着皱巴巴的呢制黑色外套,这外套还破了几个小‘洞’。露出了粗粗细细的线头。他的头上没有戴帽子,所以一头皱巴巴的栗色头发,干草似的贴在耳边,他的身上和脸上都沾着一大团污泥。如此肮脏落魄的装束,搞不好是乞丐也说不定。
“小鬼,你在干什么!”看清楚撞到自己的人居然是这样一副样子之后,阿尔贝登时就火冒三丈,一把就揪住了对方的衣领,粗暴地将他推了开来。
出于爱清洁、或者说方便勾引女子的目的,阿尔贝身上的衣服一贯是花了大力气置办的,而且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如今,没曾想这套装束却被这个小孩弄得一塌糊涂,他当然会怒不可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