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是吕西安的心裏已经微微有些动摇了。
夏尔之前给过他的那种步枪,他早就用过了,确实是十分重大的改进,不过他之前只是想到了这种步枪在战争当中的应用问题,还没有拓展到军服上面去。
也许,正因为是外行人,所以他才不会将吕西安视作习以为常的东西当成不可更改的窠臼,因此想法更加有独创性一些?真没想到,这个人平素看上去慵懒散漫,认真起来的时候却还这么有见地——难怪能够和夏尔那么合拍啊。
在阿尔贝这番话的启发下,他的脑中也慢产生了一些想法,只是现在还不知道应该怎么描述出来。
“得了吧,吕西安!”阿尔贝忍不住嗤笑了起来,“军队的事情你还不知道啊?就算你报告了又能怎么样?谁听你的?只要还有条件,大家就都只想着能过且过,这裏和那里都一样!”
如果是原本,他还是对军队有所敬畏的,但是在最近因为武器的事情和军队打了交道之后,他再也没有那种敬畏之心了,只觉得那里和自己的部里一样藏污纳垢,而且效率迟缓。
“阿尔贝,别这么说。”吕西安严肃地看着他,“虽然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但是毕竟是我们在保衞国家。”
“是啊,你们保衞着国家。”阿尔贝耸了耸肩,“然而却不愿意别人帮助你们更好地保衞国家?是为了面子?”
“请不要再这么说了!”吕西安皱了皱眉头。“好吧,阿尔贝,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我会想办法帮你进言的,不过这事得。”
“哈哈,那你就尽管试吧,我保证你会碰到一鼻子灰!要不我们打个赌吧?”阿尔贝大笑,“我终有一天,能把这些士兵们的红裤子都给扒下来,我们看看谁先做到?”
“随便你吧。”沉吟了片刻之后,吕西安耸了耸肩。
他对红裤子并没有什么迷恋,所以就算是被撤掉,也不会有什么痛心——如果能够因此增加部下们的战斗效能的话,他反而会因此倍感鼓舞。
“好了,那我们现在就不用再谈论这件事了,把赌局记在心裏头吧。”在这小小的争执结束了之后,阿尔贝重新露出了那种漫不经心的笑容,“等下你有空吗?带着我去打打猎吧。吕西安?这几天呆得我实在是闷死了!”
“要说有空的话也不是找不到空。”吕西安先是点了点头,然后有些迟疑地看着阿尔贝。“可是……你还是一直呆在这裏面比较好吧,毕竟这裏比较安全。”
“嗨!都到了这份上了我还用得着害怕什么啊?”阿尔贝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我就不信了,有你的人在这裏,还有谁会跑过来对我怎么样?再说了,德·博旺男爵现在也没有发疯,夏尔都已经跟他谈好了!”
“好吧,既然这样的话,那等会儿我们就去吧。”因为觉得阿尔贝说的也有道理,所以思酌片刻之后吕西安终于同意了他的提议。
他深信。在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并不会有人能够危害到阿尔贝,让他违背自己对夏尔的承诺。
没过多久,两个人就一起拿着猎枪走到了荒野和树林间,不紧不慢地打起猎来。而吕西安的勤务兵则不紧不慢地跟在了后面,小心地注视着周围的情况。
经过了一小会儿的相处之后,两个人很快就已经抛下了刚才那小小的不快,重新变得相谈甚欢起来。
甚至,用第三人的眼光来看的话,他们的态度反而比刚才更加热络了一些。
吕西安对阿尔贝已经热情了许多。不是之前的那种应付式的礼貌;而阿尔贝对吕西安也更加随和亲切了。
这反而是因为刚才那番争吵的缘故。
一直以来,吕西安都觉得,这位看似随和的阿尔贝。其实心裏却有一种隐隐间拒人千里之外的傲慢,虽然对每个人都笑脸相迎,但是却极少真诚相待。同样的,他感觉对方也一直没把自己当成过朋友。
不过,这也难怪,他姓德·福阿·格拉伊,而自己姓勒弗莱尔,在一个世纪之前,他们两个人这一生是不会有任何交集的。
然而即使如此。他的心裏也并不对此完全感到心平气和,因为现在的年代已经完全不同了。他完全没有必要对着这样的人低声下气。
不过今天,他反倒对阿尔贝完全改观了——对方确实并非一个只想着吃喝玩乐、并且只会靠着靠山往上爬的花|花|公|子。反而是一个有眼光并且有脑筋的人;而且,他对自己也是真正当做朋友看的,所以才会跟自己说这些东西。
“话说今天还真是奇怪啊,老是看不到一个鬼影!”在花费了许久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猎物之后,阿尔贝有些焦躁地抬头看了看天空,“真是倒霉,好不容易出来一下,却一无所获?”
“如果找不到那也没办法。”吕西安倒还是沉稳得多,端着枪四处看着荒野外,“毕竟今天这么冷,野兽不出没也很正常。”
“这可不好玩啊……”阿尔贝有些颓然地叹了口气,“总得打发下时间吧?”
两个人又找了一会,却还是一无所获,最后大失所望的阿尔贝只得斜靠在一个树旁边稍事休息。
“吕西安,今后你有什么打算呢?”为了打发无聊,阿尔贝随口说了一句,“继续在军队里呆下去吗?”
“是的。”
“然后作为总统的支持者?”阿尔贝微笑了起来。
“没错啊,我们不都是吗?”吕西安有些疑惑。
“是的,我们现在都是……”阿尔贝略微有些沉吟,“但是,吕西安,我想问你……如果总统先生最终赢下了赌局之后,想要成为皇帝,你会继续效忠他吗?作为他的臣民?”
吕西安稍微有些迷茫,他并没有多想过这个问题。
支持一个共和的波拿巴总统是一回事,支持一个皇帝则是另外一回事了——况且,这个皇帝和他的叔叔还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看来你也对他不怎么放在心上啊……”正当吕西安还在犹豫的时候,阿尔贝继续说了下去,“这儿只有我们两个人,所以有些话我们能够单独说出来的,吕西安,我老实跟你说吧,我对那家伙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只是因为夏尔,我才为他服务而已,如果夏尔跟我说不用再管他……哼,我是绝不会再为他做任何事的。”
接着,阿尔贝又看着吕西安,“吕西安,我知道,你和夏尔的关系很好,那么请告诉我,你是觉得臣服皇帝好呢?还是追随着夏尔好呢?”
这个问题吕西安还是没有回答。
“嚯,也许你会有不同的想法吧。”阿尔贝耸了耸肩,“毕竟你前途无量,我的部长阁下可是你的岳父啊,你现在不需要夏尔的帮助了。”
“不,不是这样的!”吕西安连忙反驳。“我现在仍旧十分感激夏尔。”
他很不喜欢别人提到自己的裙带关系,可是却又没有办法反驳——毕竟,依靠了妻子家的关系他才得以重新回到军队里,原本就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十分希望尽量在军队中谋求升迁和表现,以便用自己的功绩来堵住那些暗地里嫉妒嘲笑他的人的嘴。
“那么,以后我们继续帮夏尔的忙吧。”阿尔贝笑着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