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顿时就变得有些尴尬,这群人装作不经意地继续看着远处的观礼台,然后不着痕迹地稍稍离开了这两个人。
“德·特雷维尔先生。我想作为法国人,您应该不介意我们说几句讥诮的话吧?”公使努力掩饰着自己的尴尬。以公式化的笑容看着夏尔。
他的法语十分流畅,这很正常——在19世纪。俄国贵族不会说法语才奇怪。
“如果不伤害到我们的感情的话就不会。”夏尔笑着点了点头,“不过……我得说您伤害到了我们的感情。因为我们,尤其是我们的总统先生,都极度爱好和平,我们也十分珍视我国与贵国的关系,无比渴望着能够来自贵国的友善表示……我不希望因为您的几句无心的俏皮话,结果损害到了我们热切的心。”
“热切的心不会因为几句话而冷却——否则它就不是热切了。”大使仍旧强笑着,“再说了,我们又能指望拿破仑的侄子多少呢?”
“皇帝陛下犯了一些可悲的失误,我们当然希望弥补它。”夏尔故作严肃地暗示着,“作为总统的追随着,我同样不会讳言这一点,甚至总统也是持着相同的看法。”
然而,继续反对俄国不在其列——夏尔在心裏冷笑着说。
听到了夏尔的话之后,大使的眼神裏面多了一些探询,好像想要从夏尔身上看出他是否真诚似的。“俄罗斯从不会拒绝友善的好意,只要它是真正存在的。我们是一个殷勤好客的民族,朋友当然越多越好。”
“我现在可不敢当您的朋友了……”夏尔遗憾地耸了耸肩,“毕竟虽然我穿着您的衣服,可也不敢奢望能够得到和您一样的风度。”
这句反讽,让公使先是愣了一愣,然后猛地大笑了起来。
“不管如何,如果您来到俄国的话,您总是能够进入到我的客厅的,特雷维尔先生。”
无疑地,特雷维尔一族的家世他是无从讥嘲的。
“我倒是期待着有那一天。”夏尔也同样大笑着回答。
在两个人之间的笑声当中,之前小小的不愉快一瞬间烟消云散,仿佛距离真的突然拉近了一样。
就在这时,夏尔和伯爵突然听到了来自于观礼台上的一阵喧哗。
两个人停下了嘴上的交谈,然后同时将视线放到了那里。
就在他们的注视之下,路易·波拿巴总统阁下,正站在一身戎装的特雷维尔侯爵身前,正跟他满面笑容的说着什么。
终于来了吗?
……夏尔的心突然颤动了起来。
仿佛是在回应他心中的期待似的,在说完了之后,路易·波拿巴回头跟自己的侍从军官说了几句,而侍从军官恭敬地朝他躬下了身来。
然后,路易·波拿巴从侍从军官的手中拿过了一柄木杖,再度站在了夏尔的爷爷的身前。
来了,来了……夏尔只感觉口干舌燥,他此时内心中的激动,比自己得到什么还要剧烈。
时间仿佛都凝固住了,所有人都在肃立着,等待着那一刻的来临。
就在这万众瞩目之下,路易·波拿巴缓缓地将这柄木制手杖递了过去,而特雷维尔侯爵一脸凝重地接了过去。
当接到了这根手杖的时候,台下突然迸发出来了一阵雷鸣般的轰鸣声。
因为……这代表法兰西又多了一位元帅了啊!
到处都在欢呼者,向新任的元帅致敬。在全军代表的注目下接过了元帅杖,这又是怎样的一种荣耀?
虽然爷爷还是一脸的平静,但是夏尔的心,此时已经百感交集。
是的,没有任何人的感触能够比他更多了,他的爷爷走到了荣耀的顶峰。
共伴了二十年的艰辛生活,不屈不挠的斗争,终于得到了应该有的回报。
尽管有各种各样的缺点,还做了不少错事,但是他仍为爷爷而倍感自豪。
他努力抑制着心中的激|情,以免当场掉泪。
“恭喜您,特雷维尔先生。”就在这时,旁边那位伯爵的声音骤然响了起来。“您的爷爷成为元帅了,虽然他有过一次不愉快的俄罗斯之旅。”
这个泼冷水的玩笑话,让夏尔的兴奋顿时化为了恼怒。
实际上他是在嘲讽特雷维尔侯爵的含金量。
“在1812年,皇帝陛下的五十万人当中,大多数都不是法国人,他们就已经打进了莫斯科;而在今天,单单是法国就有接近五十万士兵整戈待旦……这裏您看到的只是极小的一部分而已。”抑制住了心中的怒火之后,夏尔微笑地看着对方,“所以,我奉劝您最好还是对我们礼貌一些,先生。”
这句话让伯爵愣住了。
他思索着年轻人年少气盛的狠话,还是波拿巴的继承者们那种深藏于心的敌意的必然迸发。
“再见。”夏尔耸了耸肩,然后从他身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