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平常画的话也是这种阴郁风格的呀,您又不是不知道,爸爸。”她强笑着回答。
和刚才的故作轻松不同,现在的她,已经打起了全部精神,生怕再露出一点破绽来,让父亲更加生疑。
“虽然同样是阴郁,但并不是一样的吧。”男爵的视线,好像能够穿透萝拉的整个心灵一样,“你平常的画作,就算阴郁,那也是盛气凌人的,在你的笔下总会有一种压迫感,而这裏呢?这是一种强压着自己心情的怨愤,会让人看得心裏十分不舒服……这可不是你平常的情绪吧?你的爸爸虽然没什么品位,但是这点东西还是能够看出来的啊,孩子。”
不……这已经够有鉴赏力的了,爸爸……您太厉害了!
她几乎都想要为自己父亲这种简短的艺术评论鼓掌叫好了。她从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居然比自己所想象得还更加有艺术鉴赏力。
但是,现在绝不是向父亲顶礼膜拜的适当时机……现在是性命攸关的决定性时刻。
在父亲那种慑人的视线下,萝拉的呼吸慢慢变得有些急促了。
“爸爸,没想到您居然连这个都看得出来!”她强笑着夸奖了父亲,然后说出了她几乎一瞬间就编好的解释,“没错,我那天确实因为一些小事而心情烦躁。在和特雷维尔小姐的宴会上,因为喝了点酒,我同德·迪利埃翁小姐吵了一架,她对我十分不敬重。所以您看,在画作当中,我们这些人都貌合神离……”
这个她是不怕父亲查证的,因为本来就是事实。
然而,父亲却没有再追问,甚至也没有继续表示怀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等到她强笑着说完之后,男爵才轻轻点了点头。
“哦,是这样啊?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不要多喝酒,喝酒容易影响你的判断力。”
“好的,谢谢您的教诲。”萝拉点了点头,心裏则带着十万分的期盼,祈祷着父亲能够相信自己的说辞。
仿佛过了一年,又仿佛只过了一瞬间,男爵终于挥了挥手。
“这幅画真的有些意思,我留下来自己收藏吧,你应该不介意赠送给父亲一点礼物吧?”
“当然了!您尽管留着吧,我只是唯恐它没法和您收藏的名作相提并论。”萝拉连忙回答。
“哦,怎么会呢?我女儿的作品,对我来说就是无价珍宝。”男爵的脸上还是那种温和的笑容,虽然不知道到底心中到底作如何想,但是他好像真的没有再追问下去的了,“你也不要太伤心,早点恢复过来吧,这么多年练就出来的画技,丢掉了多可惜?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萝拉只感觉整个人都快要松垮下来了,热血直往上窜,让她的脸微微有些发红。
“我会的,爸爸。”为了压抑着心中的激动,不显得太过于异常,她的头更加低了,“您也一样,请早点从悲痛中恢复过来吧,不要再发愁了,这样我也会十分心疼的。”
“我?我还能有什么发愁的呢?”男爵噗嗤一笑,好像被逗乐了一样,“我现在发愁的是我们未来的皇帝陛下,到时候打算册封我为帝国伯爵的时候,我应该怎么推辞掉……”
“您尽管可以占有男爵的光荣。”虽然对父亲这种视名爵如无物的作风不太理解,不过萝拉完全不会同父亲争辩。
她再度向父亲躬身行礼,然后退出了房间。
等到她离开了书房,重新踏入到走廊上之时,她才整个人如释重负,胸口因急促的呼吸而剧烈地起伏了起来。
太可怕了,直到现在,她还是难以相信自己居然从这么可怕的境地裏面脱开了身。
带着难以言喻的庆幸,她沿着走廊一步步地走回到了大厅当中。
正当她打算先回自己的卧室,好好地休息一下时,她的使女突然走了过来,递给了一张字条。
她随手接过来审视了一下。
然后,仿佛是受到了什么剧烈的刺|激似的,她的眼睛骤然睁大,然后捏紧了拳头,将字条捏成了皱巴巴的一团,放进了自己的手中。
在父亲的书房中所压抑着的恐惧,瞬间就变成了无可抑制的暴怒,只是为了不在旁人面前失态,她才没有大骂出口。
这个婊子,真以为可以随意支使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