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不肯悔改吗?老人慢慢睁大了眼睛。
“芙兰,你现在需要休息一下。我们走吧!”眼见情势有些不妙,玛丽拉住芙兰就想带她走。
“听上去你好像把我当成是一个专心压迫你的混账了!”带着一种罕见的怒气。老人看了看玛丽,做了示意她不要多嘴。“可是……难道我还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吗?难道我这辈子对你的宠爱还不够吗?上帝作证,我对你的奶奶都没有这么好过!我只是想叫你作出一件合乎人情而且对你自己也有好处的事而已,难道有过任何的私心吗?而你……而你却用这种口吻来对你的爷爷说话!孩子,你太让我伤心了!”
“爷爷,我怎么可能对您不满呢?”芙兰凄然地看着爷爷,脸上慢慢流出了眼泪,“我是以最大的尊敬来回答您的,否则我大可以对您撒谎呀!别的事情,无论什么我都可以为您做,但是唯独这件不行,您是知道我的,我一旦下定了决心,就绝对不会更改的呀!”
一边哭,她一边抑制不住自己地朝爷爷走了过去,然后投到了爷爷的怀中,放声大哭了起来。
天晓得这一年多来,她到底流下了多少眼泪来了。就连旁边的玛丽看得也是心生恻隐,别开了视线去。
在孙女的哭声当中,老侯爵的怒气慢慢地消减了下来,最后他又是叹了口气,轻轻地抚摸了芙兰的头发。
“多聪明伶俐的一个孩子啊,怎么……怎么就是非要干这种傻事不可呢?”
“我这一生,只做一件傻事,这样也不行吗?”。伏在他怀中的芙兰,带着哭腔闷声问。“您说您肯给我一切,那好,这一切我都不要了,您就给我这一样,可以吗?”。
真是个孩子!太孩子气了!难道这是能用来讨价还价的吗?老人又在心裏叹了口气。
“不行的,我不能答应你,这跟我爱不爱你是两回事。你有这种欲念,其实……其实倒也可以理解,毕竟你们从小就相依为命,他那么疼爱你……”老人颇有些沮丧地摇了摇头,“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人就是这样过来的啊,总不能想要什么就一定能得到什么。”
随着他充满无奈但又毫无转圜的回答,心知已经毫无希望的芙兰,慢慢地止住哭声,离开了爷爷的怀抱。
“到现在,您还是觉得这只是一个孩子轻易的任性念头吗?好的,其实这样也不意外。”芙兰的脸上已经摆满了绝望,以及觉悟,“不过,我现在明确地告诉您吧,不管您和他怎么看,反正我是绝对不会改变主意的,哪怕对面是什么荣华富贵,我也只想选择现在的自己。那天我已经跟他说过了,现在您也只能得到同样的回答……没错,不管接下来您将让我面对什么。我都不会改变初衷,绝对不会!这样的话。哪怕失去一切,至少我还能做个特雷维尔!”
“愚蠢。愚蠢!”如此斩钉截铁的回答,老侯爵气得脸色发青,手都有些发抖,“你就打算这样被我们一直关着吗?”。
“那您就关吧!我会默默接受您的一切处置,甚至您都不用强制,只要告诉我将如何处置我,我会自己照办!”芙兰抬起头来,傲然看着自己的爷爷,“您拘禁我。或者再给其他的处分,我都会默然接受,因为这是我必须面对的命运。但是,我不会因此而改变自己的意志,我会向您证明的,我配得上做您的孙女儿!”
“还想着搞什么诡计吗?姑娘,你知道的,爷爷从来不跟你说重话,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了。爷爷是很认真地跟你说……”特雷维尔侯爵满面严肃地看着芙兰,显然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你如果不再闹腾了,爷爷愿意原谅你之前做过的一切。但是如果……如果你非要一意孤行,破坏你哥哥的前途,让我们家族蒙羞的话。那么……”
停顿了片刻之后,老人的语气裏面带上了一丝苦涩。“那么,有时候我们必须做出一些令人痛苦的抉择。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天晓得这个老人下了多么大的狠心,才能将这番话对自己最锺爱的孙女儿说出来。
芙兰只感觉自己的心突然都揪紧了,疼得厉害。
“在您眼里,哥哥比我重要多了,我明白的,这无可厚非,因为哥哥身上寄托了您毕生的希望,而我却总是让您心烦。让家族蒙羞……是啊,让家族蒙羞……哈……”她苦笑了起来,也不知道到底是嘲讽还是悲伤,“是啊,我们杀人,我们偷盗,我们抢劫,这些都没有让我们蒙羞,而我……而我只想和我爱的人呆在一起,这样就让家族蒙羞了!我明白的,摆在光天化日之下的罪恶才是罪恶,可是……难道您竟然会相信,我会对您和哥哥不利吗?不!即使在之前任何一个时候,我都没有这么想过!”
“那你到底想要怎么样!”老侯爵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反问孙女儿。
“我?我还能怎么样呢?难道在我现在的处境下,还有其他路可走吗?”。在爷爷的厉声大喝面前,芙兰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畏缩,只是十分悲伤,“您放心吧,我不会再做什么事了,反正这一切都已经毫无意义。我默然接受我的命运,不给任何人添麻烦,甚至为了让你们不要再蒙羞而不再去寻求自杀!我只求带着这个幻梦自己黯然过活而已,难道这样也不行吗?”。
孙女儿的反问,让老侯爵默然了。
她的这一番剖白,让他终于明白了,她的意志比自己所想的还要坚定,甚至连那种自负和傲慢,也如此像一个特雷维尔。
从她的神态和语气裏面,老于世故的他听得出来,这真是一个特雷维尔的那种不容置疑的笃定,而不是一个孩子变幻莫测的任性妄为。
显然,接下来孙女儿也许确实不会暗地里再搞什么可能伤害到自家的阴谋诡计了,但是将会像现在这样,郁郁寡欢地生活下去吧……直到最后的早衰和消逝。
一朵如此美丽的鲜花,却要在还没有盛放的时候,却悄然枯萎掉吗?
他很心痛,甚至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
上帝啊,我该怎么办?为什么到末了我还要遭这样的罪?难道我是犯下了什么罪孽,要让您一直这样惩罚我吗?
就在这时,餐厅的门轻轻地敲响了。
玛丽走到了门边,然后听到了仆人的通报。
听完之后,她重新走了回来,然后面带笑容地对两个人说。
“先生……先生今天过来啦!”
“夏尔……夏尔过来了吗?”。一听到孙子过来的消息,老侯爵重新振奋了起来。
不行,让他看到自己这么颓丧的样子可不行。
他连忙重新整理了一下已经被弄皱的衣服,然后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然后,他瞅了瞅胸口还在起伏,显然心情依旧十分激动的芙兰身上。
算了,这件事以后再说吧……难得孙子今天过来看大家,可不能让他带着一个坏心情回去。锺爱孙子的老人,心裏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老人勉强定了定神,然后看着芙兰,“你……你这些荒唐的话和念头,先给我收起来吧,我们以后再谈,以后再谈!今天你的哥哥过来了,你先别回去,陪他吃晚饭,知道了吗?别把你刚才的那些蠢话再跟他说!”
芙兰没有回答,只是默然地点了点头。
接着,老侯爵不再看她,视线转到了玛丽身上。
玛丽会意地点了点头,“好的,我这就去接先生。”
然后,她转身准备离开餐厅。
只是,在即将离开的时候,她微微侧过了视线,将“干得好!”的鼓励眼神,投诸到了好友身上。
而她的好友,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再也没有发出一言来。
“至少是一个好的开始。”玛丽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