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谢谢……”夏尔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谢什么,只是闪身走了出去,
自己的马车昨晚早就打发回去了,他一走出自己的家门不远,就找了一辆出租马车,然后一路来到了和平大街的一家高档餐馆当中。
因为如今的地位大不相同,所以他刻意低调,拿着一份报纸边看边走进了这家餐馆,然后走上了楼一路往自己约定好的包厢走了过去。
门并没有关,他轻轻一推就推开了。
“特雷维尔先生!”一看到他的脸。安德烈·别祖霍夫,这个瘦瘦高高留着小胡子、长相很斯文举止也非常礼貌的俄国人,就迎面走到了他的面前。然后向他殷勤地伸出了手来。“真高兴您能赏光。”
“能够再见到老朋友,我也很高兴。”夏尔也伸出手来同他握了握手,然后两个人一起坐到了餐桌边。
安德烈之前在外交部求见他,但是夏尔当时正好不在,所以他只能跟秘书留下了一个便条,表示自己想要再请夏尔吃一顿饭。虽然作为外交部的重要人士,私下里和别国的外交人士吃饭好像有些不大对劲,但是夏尔却想都没想地答应了下来,毕竟这位安德烈·别祖霍夫和他还算是有些交情。
就在数年之前。他就是在好友阿尔贝的带领下,在这个餐馆裏面和这个俄国人结识的。那时候他还是毫无地位的叛乱分子,为了给自己筹措一些经费。他将一批伪造的古董外卖给了安德烈·别祖霍夫。那时候,他和安德烈·别祖霍夫的来往总带上了点儿浪荡子之间的江湖习气。
而如今,他已经成为了全法国都瞩目的大人物,而安德烈·别祖霍夫只是由俄罗斯驻法使馆的三等秘书变成了二等秘书,两个人之间的地位已经大不相同,因此相互间的来往总带上了一点夏尔居高临下的味道。
也许是夏尔的错觉,也许真的是安德烈刻意为之,总之他觉得这个俄国人现在对他有些毕恭毕敬。而且,不得不说夏尔非常享受这种感觉。
“我真没想到你居然一下子成了我们的同行,而且看样子你干得还真不错。”刚刚一落座,安德烈殷勤地给两个人都倒上了酒。“上次您可把我们的大使气得不轻,他回来之后就当着大家的面大骂了你。”
“哦?那我对此深表高兴。”夏尔不动声色,“您得知道,这个人当面侮辱了我的爷爷,我很庆幸自己能在他离开巴黎之前给他狠狠来一耳光。”
“噗哈哈哈哈……”看到夏尔这么嚣张的样子,安德烈反而大笑了起来,“夏尔,你放心,我不是来你问罪的,说实话我很高兴你能把他气成那样。这位伯爵先生一直都是一副自命不凡的样子,老实说我们也很高兴他吃了那样的亏。不过……我可以问下他是为什么那么生气吗?”
“这个我可不能告诉你了,有些事情只能算是机密。”夏尔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或者,我该按我们的行话答覆你了:对不起,无可奉告。”
“哦!看啊!你是多么纯熟啊……”安德烈一点也不以为忤,反而继续大笑了起来,“夏尔,你是个天分很高的外交家,这一行你能干出事业来的。来,让我们为了外交干杯!”
“干杯!”夏尔也不拖泥带水,直接和他碰了杯,然后将一杯白兰地一饮而尽。
烈酒一下肚,两个人顿时就变得更加亲近了起来。
“夏尔,我真的很高兴你能够以这样的态度来对待我。”推杯换盏一会儿之后,安德烈的脸微微有些发红了。“我原本以为现在很难见到你了,毕竟……”
“友谊有的时候是可以超越地位的,更何况其实这个年代。我们每个人都称不上有稳固的地位。”夏尔笑着回答,“与其把心思花在摆架子上面。我倒是想要尽量多和别人维持下友谊,这样等到我不幸失去地位的时候,至少还有朋友可找。”
“哎,你说得简直太对了!”仿佛是触碰到了心中的什么共鸣似的,安德烈喊了出来,“你知道,我已经不年轻了,我的父亲也已经渐渐年老了。我没有太多资本和时间可以挥霍。可是比起你来,我简直可以说是一事无成,我把青春年华都挥霍到了这座城市里无休止的享乐当中……”
“今天你怎么变得像是个诗人了,安德烈?”夏尔有些奇怪地看着对方,“我记得你平常不是这样的,而且你应该对此乐在其中才对。”
“没错,我乐在其中,并且以后还会继续沉迷……然而,我得为自己做些打算,夏尔。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我父亲年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蒙上帝的召唤,而我的哥哥继承家业之后可不会再对我慷慨解囊。”安德烈有些狡黠地笑了起来。“我得为未来做些打算,而你,你正好可以帮到我。”
“帮你?”夏尔停下了手,然后有些好奇地问,“怎么帮呢?”
“准确地说,是帮我的父亲……”安德烈的声音越来越低了,“是的,夏尔,我父亲现在有个忙需要您帮。而且他乐于为此出钱。”
“出钱……请我帮忙?”夏尔更加疑惑了。
他的父亲,别祖霍夫伯爵是俄国出了名的大地主。也是俄国屈指可数的大富豪之一,这样一个人。居然想要请求自己帮忙?
莫非是有什么走私或者其他什么违法的勾当吗?
还是……
“我很乐意帮助尊敬的别祖霍夫伯爵,不过……”夏尔含蓄而有保留地回答,“安德烈,你也知道的,我的立场不容许我罔顾国家的利益。”
“不不不,先生,我父亲绝对不需要你出卖国家利益。”眼见夏尔如此回答,安德烈连忙摆手否认,“他只是……他只是希望你能帮他签发几张护照,让几个人可以安全从俄国来到法国而已。这对你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而对某些人来说是救命之恩,而且……我的父亲还乐意为此出高价,你只需要动动笔签几个名字,就可以换到大笔的法郎。”
夏尔略微的明白了什么。
“有些东西可不是那么好签。”夏尔冷静地打量着对方,“我得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会不会对法国有损。”
“绝对不会对法国有损,相反他们还都十分喜欢法国,希望把俄国也变成法国那样。”安德烈温和地笑了起来,“夏尔,我就明说吧,如果不肯也请为我们保密。他们……他们有些反对沙皇陛下的言行,所以政府通缉他们,我父亲需要把他们安全地带出来。而且你放心,护照上面都是假名,绝不会有人因此牵累到你的身上,你只需要签名然后收下法郎就可以了。”
贿赂我?以为我这么容易贿赂吗?
不过……这似乎很有趣啊,身为俄国大富豪大地主别祖霍夫伯爵,明明是个既得利益者,但居然还是反革命分子的支持者……有趣。
“法郎有多少?”他装作十分异动。
“我父亲打算出十五万法郎来拯救他们。”安德烈不假思索地回答。
看来伯爵至少答应付二十万,他肯定从中截留了。不过夏尔无所谓这个。
“我会考虑的,如果真的确定没有问题的话……我会帮朋友一个忙。”沉吟了片刻之后,夏尔回答。
“谢谢你,夏尔,真够朋友!”安德烈兴高采烈,“这下我父亲一定会很高兴的。”
接着,两个人继续推杯换盏,只是谈些有趣的事,仿佛刚才的交易不存在一样。
“对了,我的朋友,我想问你个问题。”临近走的时候,夏尔突然问。“你应该很专业的问题。”
“什么?请尽管问吧。”
“如果有个女孩子总喜欢调侃你,讥嘲你,还喜欢故作严肃地说自己喜欢你……”夏尔一脸迷惑地看着对方,“那么她到底喜欢不喜欢你呢?”
“肯定是喜欢咯,如果讨厌我的话,哪个女的会多跟我说几句话?”安德烈一脸的迷惑,“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有些女孩儿就是喜欢口不对心,因为她们觉得过度表白自己会显得弱势或者难为情,所以她们想要用各种其他方式来逗弄你,借此来提醒你自己的存在而已,这种女孩儿虽然不多见,但是我也碰见了几个,老实说有时候和她们玩在一起还挺好玩的……怎么,你也碰上了这种?”
安德烈好像明白了什么,一脸玩味地打量着夏尔,“这种女孩儿一般很聪明,你小心点儿应付吧。”
他可不在乎夏尔有妻子这件事。
“谢谢你,我的朋友。”夏尔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想你解决了我的一个难题了。”
哪怕靠着这句话,我也得帮帮你的忙了,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