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如此。”伯爵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但是我想这两件事并不是对立的,相反是统一的——您为俄国和法国之间的友谊做出努力,不仅仅是有利于您个人,而且是有利于所有人,甚至是有利于整个欧洲。”
“那么,您的国家到底想要从法国得到什么?”夏尔反问了。“这个问题不弄清楚的话,恕我实在不太敢于来当俄罗斯人民的朋友,毕竟说老实话我的同僚们之间是有一些人对俄国印象不是特别好的。”
“阁下,我之前看过您在数年之前的一篇讲话,这篇讲话当时在欧洲也引发了骚动。”伯爵没有直接正面回答,反而是把话题绕开了,又扣到了夏尔的身上,“您当时虽然并没有身居要职,但是您的讲话简明扼要,而且条理分明——当时您说欧洲的现有秩序正在被冲击,被破坏,而且有崩溃的风险,而作为一个大国,法国有义务在这种情况下挺身而出,为欧洲谋求一个新的稳定秩序,也让欧洲各国的人民们可以重新沐浴在和平的阳光之下……”
“对,当时我是这么说的。”夏尔点了点头。
当然,他当时的话并没有这么和平主义,反而潜台词是“法国必须只有得到有利于自己、而且与自己的实力地位相称的和平才会起来保衞欧洲秩序”,本质上是杀气腾腾,不过现在两个人都直接装糊涂,把温暖的这一面摆了出来。
“说实话,我之前看了的时候,大受启发,而且十分赞同您的看法,真可惜我看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利特温斯基伯爵长叹了一口气,“您说得对,欧洲的现有秩序已经极大地动摇了,甚至可以说是崩溃了。原本那么牢固的神圣同盟,现在已经摇摇欲坠,而君主制也在被可怕的革命思想所动摇,幸好这时候有你们在法国,剿灭了共和国,才遏制住了这一股邪恶的狂潮,让欧洲暂时重新归于太平……不过,即使是这样,现在危机还是没有结束,熔岩依旧在外表平静的火山下们躁动,随时都可能喷发……所以,我们俄罗斯人认为,如今却是已经无法按照过去那样维护欧洲和平了。”
夏尔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打量着对方,等待他摊牌。
“如今,奥地利和普鲁士都已经在之前的狂潮当中受到极大的削弱,他们的行动能力下降了,甚至他们本身都是需要我们帮助的对象,所以就我们看来,要维护欧洲的秩序,非要让法国站出来不可,而且法国也应该站出来,维护整个欧洲的安定。”伯爵并没有让夏尔失望,终于摊开来了,“法国的地位应该得到承认,而俄国愿意同法国一起形成某种联合力量,共同在欧洲维护秩序,并且消弭一切可能产生的灾祸,哪怕必要的时候使用武力。”
“听上去……这确实很让人动容。”夏尔沉吟了许久之后,终于点了点头。
这位大使的话,无疑是明确表示如今俄国人已经面对了俄奥普同盟名存实亡的事实,并且愿意承认某种对法国有利的秩序,这确实是一个很大的让步,或者说是一种很明显的拉拢。
“您看,我们对法国是多么友好啊。”伯爵颇为夸张地摊开了手,“阁下,只要我们两个国家站在同一个立场,那么欧洲大陆上的事情也差不多能够决定大半了,法国人可以尽情地在自己的边疆扩张影响力,而不用再顾忌其他人的脸色……”
说到底,这才是他真正的本意。
之前,在波拿巴家族趁着革命后的动乱急速崛起的时候,出于两个家族的旧怨,出于对他们的蔑视,沙皇陛下一直都刻意冷淡了法国,让路易·波拿巴和他的同党们的自尊心也受到了打击。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这群人居然这么快就稳定了局势,让法国从动乱当中恢复了平静,重新可以将力量施展出来。
更为可虑的是,原本沙皇以为其他国家都会和他一样蔑视排斥波拿巴们,但是他错了,几乎在波拿巴上台的同时,英国人就承认了这个原本的死对头,并且看上去和帝国十分友好,而奥国人也开始展现出了友好,就连俄罗斯最密切的盟友普鲁士人也展示出了某种动摇。
于是,沙皇陛下最初的举动,看上去就成为了一个极大的外交失策,不仅没有孤立到法国,反而给自己添上了一个愤愤不平的对手。
尤其是在现在,俄国人想要搞出一些大行动,而他们愕然发现,自己居然有些被孤立的迹象,欧洲各国要么旗帜鲜明地反对他们,要么就暧昧不清不肯表态。
于是,对俄国来说,现在最要担心的不再是革命瘟疫,而是一次欧洲集体反俄阵线的问题了,尤其是不能让最强大的那几个欧洲国家联合起来反对俄国。
所以,想方设法要把法国从英国人的链条当中撬出来,打破他们的那种默契,这就是如今俄国外交政策的主要焦点,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沙皇陛下甚至愿意对他看不起的人来示好,而利特温斯基伯爵也不介意对特雷维尔毕恭毕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