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旅残存的士兵们回到了英国,而这场战争的一切也随之被舆论所审视,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质疑和批评,他为这场失误所付出的绝不仅仅是部下的生命而已,还有他几十年来所积累的盛名,而这正是这位老元帅所绝对无法接受的结果。
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这位老元帅就已经做出了一个决定了,他不想要就这样回到英国,然后面对别人对自己的质疑,哪怕这种质疑根本无法实质伤害到他,也绝对是一种无言的羞辱。
挽回名誉的最好方式就是像一个战士一样离开,当他离开人世之后,就没有人会去质疑一位为不列颠服务到死的绅士了。
看着已经来到了海边栈桥上的灵柩,特雷维尔元帅心想。
灵柩被从炮车上卸了下来,然后被捆上了绳索,然后吊到了栈桥边的运输舰上面。它将会被装载到运输舰上,然后被运回英国,运回元帅所魂牵梦萦的不列颠,然后让元帅永远长眠在那里。
就在灵柩被运上运输舰的那一刻,围在港口的英法军舰突然同时舰炮轰鸣。整个舰队都在向他们的司令官致敬,炮火震天几乎像是战场一样,浓烟从各个战舰上冉冉升起然后在天空汇聚,犹如是一场盛大烟火晚会一样。
这确实是一场壮丽的送别仪式,尽管对死者已经毫无意义。
我离开的时候,大概也会是这样的场面吧……元帅心想。
不,还不够……拉格伦元帅还没有带着胜利离开人间,而我……我必须带走。
元帅眨了眨眼睛,努力让昏花的双眼更加清晰一些,以便看清那艘正在离港口越来越远的运输舰。
我的朋友,这是我们两个拼尽一切的战争,我不容许有人窃取我们的胜利,谁也不准在胜利之前带走我,哪怕上帝!
……
巴拉克拉瓦炮火的喧嚣,足以传递到很远的地方,乃至后方的医院也能够听到大地的隐隐作响。
不过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舰炮的轰鸣,因为他们必须做一些更加重要的事情。
最近,因为法军对要塞的新攻势,又有一大批的伤员被送了过来,而由于恶劣天气的缘故,他们的伤势变得比平常更加棘手,很多人还出现了冻伤。更让人无奈的是,因为恶劣的天气,医院的物资补给变得更加麻烦,所以对伤员们的治疗也不得不拖延了,无形中更加放大了他们的痛苦。
而他们的痛苦,也巨细无遗地传递到了医院的工作人员们的心裏,此时他们已经因为过度劳累而心力交瘁,再也无暇顾及外界的事情了,哪怕是联军统帅之一过世的新闻。
“感谢上帝,终于可以歇歇了。”在临时的休息室里,弗洛伦斯·南丁格尔女士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眨了眨肿胀发红的双眼。“前几天我们可是忙坏了,这一切真像一场噩梦。”
“噩梦比我们的经历要温柔多了。”而她的对话对象,也是一脸的憔悴疲惫的模样,低垂着头回答。“至少我们做噩梦的时候不会看着那么多人死去。”
一边说,她还一边拿起了一套白色的衣裙换下了自己外面套着的这身布满了血污、看上去污秽不堪的裙子。
这是冬季特制的制服,裏面塞满了棉纱,虽然比夏秋的制服要臃肿,但是足够保暖,也让她们这些护士熬过了突如其来的大雪和降温。
“特雷维尔小姐,我真没想到您看上去娇滴滴的,但是居然能坚持下来。”稍稍恢复了精力的南丁格尔女士也换起了衣裙。“您绝对是我见过的最有毅力的人之一。”
“谢谢您的夸奖。”芙兰勉强地笑了起来,“事实上我也没想到自己这么能够坚持,不过,有些事形成习惯之后,也不是那么难。”
“伟大的习惯。”南丁格尔女士钦佩地看着对方,然后突然叹了口气,“您听到了吧?多大的排场啊!恨不得都让上帝听到了,可是他至少是善终离开的,而且六十几岁了,还有什么不满意呢?”
“您对他意见很大?”芙兰反问。
“是啊,这么多年轻人就悄无声息地死去了,而一个善终的老头却享尽了风光……想想我都觉得荒谬。”南丁格尔没好气地说。“愿上帝保佑他吧,不然我真怕他去不了天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