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若是大部分人限于无能为力的赤贫,那么他们就很难有像公民那样保衞一切的决心,同时哪怕从军事角度来看,他们也不适合作为好的军人——因为如今的军人不仅仅需要庄稼汉的蛮勇,更需要地理、数学、工程学等等各学科的知识,而这一切在俄国受到了理所当然的漠视。
如果拿破仑只是个庄稼汉而不是经过炮兵学校的教导,那么他有可能取得他曾有的辉煌勋绩吗?
其二,大多数人限于贫穷、同时被农奴制束缚在土地上的国家,无法出现足够繁荣的工商业,而工业在现代正是军队实力的基石。
我们正来到一个全新的时代,工业的发展使得一个国家可以实力飞速跃升,并且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和技术武装他们的军队,当一支军队在装备、在后勤资源上都处于全面的劣势时,那么纵使他们的官兵十分勇敢,他们也必将与胜利绝缘。
其三,对反动阶级的依赖,使得国家政权的力量十分衰弱,无法集中起打赢战争以及发展国家的必要力量。
这是一个循环的罪恶泥淖,腐朽的政权需要反动的阶级来维护,而反动的阶级必然让国家陷于贫弱和衰弱,为了镇压限于贫弱的人民,政府愈发变得腐朽。结果在外来的强大敌人面前,貌似强大的堡垒也就只能轰然倒塌。
沙皇政体正是依靠一个个大地主大贵族来维持统治的,而这些人正好就是最反动的时代渣滓。为了维持他们世代榨取地租的利益,政府不得不一次次地强调对农奴的束缚,同时赋予他们在领地内为所欲为的权力。
而这也就意味着政府无法直接从他们原本广袤的土地上获得资源,而不得不依赖这些地方上的自治者们。这种情况必然会带来政府财政实力的进一步薄弱,然后使得政府无法调动国家原本庞大的人力物力来和可怕的敌人对垒。
而占人口大多数的农奴们,必然地继续陷于贫困和愚昧的压迫当中,他们无法享受到现代的光辉,自然也无法为国家的工业化和现代化贡献自己的力量。
所以,看似强而有力的沙皇政府,就成为了根本无法调动国家大部分资源的泥足巨人,而这就是他们自酿的苦果。
于是,我们正好可以看到,正是因为工业技术上的优势地位,所以英法两国可以调动大量最新式的战舰,让俄国人不得不面对家门口被英法的海军完全封锁的窘境;正是因为工业实力上的优势,所以英法两军可以大规模地在军队当中换装最新式的枪炮,以压制俄军;也正是因为资源上的优势,英法两国竟然可以比俄国人更轻松地在克里米亚维持一支大军,并且节节胜利。
为什么清国会被英国远征军轻松击垮,为什么俄罗斯帝国会被英法联军打得节节败退,这就是原因。
英法两国不是在荒原上赢得战争的,恰恰相反,他们是在伦敦和巴黎的交易所,在朴茨茅斯和马赛的造船厂,在曼彻斯特和吉维尼的那些工厂的隆隆黑烟赢得胜利的。
毫无疑问,这是更先进的文明对落后文明的胜利,尽管现在先进文明的武器被握在一群极端危险的坏人手中。而这一切当中,最为重要的是改变整个生产力结构,将俄国从最反动的阶级的手中解救出来。
俄国人如果不进行他们的现代化改革,那么即使他们获得和英法对手们一样先进的武器,结果仍旧不会改变。
尽管目前我们收到的一切材料,都足以证明俄国的官兵们十分勇敢,至少和他们的对手一样勇敢,但是在现代战争当中,仅仅有勇敢是不够的——某种意义上,这些勇敢的士兵们是被整个沙皇和沙皇政府给背叛了,就是这种现在看来已显荒谬的政权,让他们哪怕在家门口作战,装备、给养都比不上打上门来的入侵者。
越早抛弃这样的政权,俄国人就越早可以免于被强敌击败的屈辱和恐惧,这是确定无疑的。
同时,让我们把视线再转回到西方。
眼下,很明显,路易·波拿巴和他的那些弄臣们,更担心国内而不是国外。
依靠运气和狡诈,他们把英国人拉为了盟友,并且在他们的协助下正在击败俄国,他们得到了原本不属于他们的光荣。
而这样的一群人,会停下他们的脚步吗?
不,他们不可能停下来。赌徒们永远不会终止自己的赌博,而旁观者们也不会允许他们停下来。
波拿巴的军事政权,既然是如此恐惧人民,那么他们就自然只能够继续乞灵于軍人们的保衞,而已经尝到硝烟味道的军阀们,难道不是会继续迷醉于战争当中的荣誉和富贵吗?
在光鲜的外表下,他们的肌体内是深入骨髓的恶毒和腐败,而他们侥幸获得的一次次胜利,更加鼓舞了这群人的冒险精神,他们会一次次地将这种经验重复,直到获得耻辱性的失败从而退场为止。
夏尔·德·特雷维尔也许是带着和平的口信前往克里米亚的,但是下一次的战争,又会在他们脑中盘桓,用不了几年,又一次恐怖就会再度降临到欧洲大陆的某个角落!各国爱好进步的人们必须团结起来,反对这样一个穷凶极恶的政权,也只有这样才能够阻止他们的脚步。
法兰西,这个伟大而富有韧性和创造力,同时也拥有杰出文明的国家,已经成为了一群可怕的野心家从天庭偷过来、用以制裁欧洲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如果不尽快团结起来,将罪恶的刀剑从这群骗子和恶徒手中夺走,那么欧洲人必将为自己的麻木不仁而付出血与火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