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家,躺在床上,将自己摆成“大”字形,什么也不想,只是将脑袋放空。
卧室在二楼,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可以清楚地看到雨点“噼噼啪啪”打在窗前芭蕉叶上的景象。世界被细雨浸润得一点一点清亮起来,澄澈得仿佛十年前初夏的天空。
彼时的我和他,同在B城的那片蓝天下。与他的相识,是在我被送去孤儿院的第一天,院长牵着我的手将我介绍给小朋友,有喜欢恶作剧的大孩子冲我做凶狠的鬼脸,我吓得揪紧院长的衣摆躲在院长身后,任由她怎么劝说,只是一味地哭,不肯露面。
隔了良久,有人轻轻地拉我的衣摆:“妹妹不哭,给你糖。”
我抽噎着抬头,泪眼蒙胧地看见一双黝黑的眸子正认真地望着我,那双眼眸里仿佛揉进了细碎的阳光,轻轻柔柔的,让人立刻心生信任。
“我捉了一只很漂亮的蝴蝶,你要不要看看?”他来拉我的手。
一直处于生人勿近状态的我,竟然真的松开了院长的衣摆,任由他牵着走。
“我叫小石头,你呢?你叫什么名字?”他停下来,偏头看着我,笨拙地用指腹替我抹眼角的泪珠。
见我摇头,他漂亮的眉头轻轻蹙了起来,连声安慰我:“没关系,没关系,我来的时候也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呢。”
“给你吃糖。”他将那块透明的水果糖递到我嘴边,“嘴巴裏面甜甜的,就不会想哭了。”
丝丝甘甜在嘴裏化开,慢慢扩散至左边胸腔,又一点一点在此处聚积、沉淀,浇筑成永难磨灭的记忆。
以至于,离别后的很多年里,我不敢触碰任何一类糖果。
“我以后叫你半夏好不好?”他细长的眼睛弯起来,像漂亮的月牙儿,“一半的半,夏天的夏。因为半夏是在夏天过了一半的时候来到这裏的。”
一半的半,夏天的夏。
承载了我所有关于夏天的美好记忆。
再后来,只比我大两岁的他成了我在孤儿院里的保护伞。
那时的我丢失了所有的记忆,没有人告诉我我来自哪里,我的父母是谁,我曾经都经历过什么,我又为什么会来这裏,我是个没有记忆的“怪物”。
我不愿意开口说一句话,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刺猬,竖起全身的刺,对着陌生人龇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