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只剩下我们两个,静得出奇,可以听见屋檐滴水的声音。
很久之后,我听见他轻声地说:“你和你妈妈很像,一样那么固执。”
我愕然抬头:“您认识我妈妈?我妈妈她……”
大概是太突然了,又或者是想问的问题太多,我一时不知道该先问哪个。
他避而不答,沉默了良久,又说:“你和尘儿,不可以。”
语气十分坚决。
我从他的神色看出了一些端倪,却又不是十分明白:“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他猛然抬头看我,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像是突然开了窍:“是和我妈妈有关吗?”
正是这个时候,我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那头传过来,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书房的门被人重重地从外面推开。我下意识地回头,果然是简尘。
他一进来,便急切地叫了一声:“父亲!”
听那声音,像是又急又怕的样子。
简然看看我,又看看简尘,突然叹气。
简尘背对着我说:“父亲,我的事情请让我自己来处理。”说完,他转头拽着我的胳膊将我一路扯出书房。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我的胳膊被捏得很疼,忍不住挣扎。
他不管不顾地拽着我继续往前走,雨水瞬间就将他淋得透湿。他侧头逼视我,语气比雨水还要冰冷:“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我疼得快要哭出来:“什么也没说。”
他瞪着我,像是要从我的表情里判断出我所说的话的真伪,良久,他紧抿的嘴角略微放松,仿佛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表情却仍然没有一丝温度:“好。以后,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他一把将我推倒在地上,隔着铅灰色的雨幕,咬牙说:“你知道吗,我讨厌你,从来没有像这样讨厌一个人一般讨厌你。如果你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喜欢我,那么,不要再来打扰我——就当这是你喜欢我的方式。”
铁门在我面前“砰”的一声被关上,我却并没有多难过。简然和简尘的反应都太奇怪,奇怪到我不得不去怀疑他这样做是因为什么。
我知道从简尘这裏我不会得到想要的答案,那么只能回家问母亲。
我到家的时候样子一定很吓人,艾西吓得直接从沙发上跳起来,握住我的手:“姐,你不要吓我。”
母亲依然像往常一样,装扮得体,妆容精致,坐在沙发上一边喝茶一边看杂志。自我进门起,眼皮不曾抬起半分。
我将艾西赶上楼,站在母亲面前,开门见山地说:“母亲,请告诉我,我妈妈的事。”
母亲的目光终于从杂志上转到我身上,但片刻后她又低下头去,若无其事地说:“我不知道你的事,你去问艾煜华。”
“不,母亲,我知道你是知道的,请告诉我。”我想起那个夜晚,她形象全无地嘶声尖叫,说,艾煜华,你太过分了!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你以为我不知道当初你为什么铁了心要收养她还千方百计不让我将她送走吗?你的肮脏秘密我早就知道。
那时候,我便知道母亲大概是知道我的身世的。
母亲一向波澜不惊的精致面孔上终于显露出一丝惊讶来,她放下杂志,抬起头来看我,目光定在我脸上足足有三秒。
“小小!”她轻轻地叫了一声,然后探究地望着我说,“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我以为你一直都是知道的,只是假装不知道。”
我下意识地摇头,然后才反应过来,她刚才那一声“小小”是在叫我。可是我的名字叫半夏,从有记忆以来就叫半夏,怎么会是“小小”?
我茫然地看着母亲,她也看着我,她的目光里渐渐堆积起了怜悯。
她说:“小小,上楼去,洗个澡,换了衣服,然后去书房等我。”
母亲的声音又轻又低,听起来很温柔,她从来没有像这样对我说过话。也许正因为如此,我才会乖乖听她的话上楼去,又或者,是潜意识里知道接下来母亲要告诉我的事非同寻常,需要保存好体力才能完整地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