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怪我们爱得那么汹涌 爱得那么深
于是梦醒了 搁浅了 沉默了 挥手了 却回不了神
如果当初在交会时能忍住了 激动的灵魂
也许今夜我不会让自己在思念里 沉沦
by 萧亚轩 《最熟悉的陌生人》
美国大使馆不能带通讯设备入内,何洛领了签证,出来时在街边的报刊亭打电话给项北,过了十来分钟,他开着簇新的帕萨特转到街角。
“给你添麻烦了。”何洛说,“你不是因为要送我回去,特意说今天去学校打球吧。”
“客气了不是?”项北笑,“你看我这身打扮,不像去打球么?我每个周五周六基本都会回去转悠转悠,正好今天可以把你从这边带到城北去。”
“你们事务所就在附近吧。”
“对,但有的时候会去别家公司,出差也是常事,不过也好,可以认识不少新朋友。”项北感慨,“如果萧哥在就好了,他最爽快,这样打球喝酒的日子绝少不了他。”
“他如果不忙,隔三差五总是叫一帮人,弄得家里和土匪窝一样。”何洛笑,“进了实验室颠倒黑白,估计他就要憋出病来了。”
“你要是没事,可以去我们学校看看。”项北提议,“看看当年萧哥战斗和生活的地方。”
何洛看天色尚早,点点头,“也好。”
项北在事务所已经换好球服,他把车停在运动场边上,从后备箱里拿出篮球来。约好的同学还没有到,他们挑了场地,一边随意投篮,一边聊着天。
“我好久没有摸过篮球了。”何洛站在罚篮线,右手举起篮球,左手在侧边轻扶,轻盈地一扬,篮球划了一道圆滑的曲线,应声刷网。
“不错么,还是单手投篮呢。”项北又看着何洛跑了三步篮,笑道,“你也算女生里球感不错的。”
“我不行,自己玩玩还好,一上场就发懵,眼花缭乱,根本找不着自己的队友。”何洛拍着球,“只不过当初同学告诉我,女生力量小,但是准头都不错,所以如果硬要用蛮力,出手僵硬没有弧度,反而会把球弹出来。”她举高手,又投入第二个,“所以出手要软,挑高角度,瞄着篮筐的后沿。”
“原来是有高人指点的。”项北手痒,“来来,咱们比罚篮,我觉得你比我准头还要好。”
“好啊!”何洛答得爽快。每人十个球,项北进了六个,何洛进了五个。
“这肯定不是你最好纪录吧。”项北问。
最好纪录?何洛侧身,仰头看着半透明的篮板。那次,十个球她进了八个。自己苦练了一个暑假的投篮,高三刚刚开学就拉住章远比赛。“谁输了谁请客,冰激凌,怎么样?”她扬眉。章远失笑:“你想吃冰激凌,我请你就是了。”“你怎么知道我赢不了啊?”何洛把篮球塞给他,“太小看人了,你严肃点。”
章远敛了笑容,前五球投入四个,何洛却是五发全中。他更加认真,微微眯了眼睛,舒展手臂,后五球也是进了四个。何洛反而发挥一般,最后两人打成平手。
“哈哈,虎父无犬子,强将无弱兵啊。”章远得意,扯扯何洛的马尾巴,“到底是我调|教出来的。”
何洛摊开手掌,指肚是灰黑的,掌心就干净得多。而曾经与自己执手的人,将要与谁偕老?呵,不关你事吧?她暗自摇头。他是谁的男朋友,你是谁的女朋友,大家各自寻找各自的幸福,是你说出的,做出的,就不要唏嘘感伤。
她掏出钱包:“你在这儿占场地,我去买些饮料备着吧,矿泉水和体饮如何?大概有几个人?”
康满星看见项北,冲他扬手:“你也混进来了?没有被球场看门大叔打走?”
“你都能混进来,啧啧,还穿着高跟鞋,马上就有体育组老师赶你出去。到时候可别说是我们系毕业的。再说,你过来干吗?”
“哼!我是这儿毕业的,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再说,你当我傻的么?”康满星坐在球架下,“转过身去,我要换鞋。”
“换鞋还怕别人看?”
“我怕熏倒你,可不可以?”
“用不用给你开个更衣间啊!”项北揶揄她,“你换了运动鞋,估计也是白给。”
康满星瞥到身旁的女士背包,她抬眼,疑惑地看看项北:“这是……你的?”
“一个朋友的。”
“女的?”
“女的。”
“噢。”康满星闷头系着鞋带,半晌无语。总要找些什么话题,她左顾右盼,“你那些狐朋狗友呢?我们老大也真慢,换个衣服也去那么久。”
何洛在场外的小卖部买了十来瓶矿泉水和饮料,看三五成群的男生涌到场里,砍袖的宽大球服,各色护腕和发带,脚步轻快,或微扬着头扮演球场冷面酷哥,或嘻嘻哈哈和同伴大声说笑。前面是一个个子高高的男生,何洛没有戴眼镜,于是男生的背影看起来有些模糊,轮廓边缘像矇着一层雾气。他挺直了背,用右手食指转着篮球,又轻巧地递到左手。
所有的小孩子都愿意耍帅。那些白桦一样挺拔俊秀的年轻男孩子,颀长的身形,目光里满是傲然的自信,但无论怎样故作沉着,青春的步履都踩着风,呼一声飞快地从面前掠过。她放慢脚步,一下下踩着地上被夕阳拖长的影子,鞋面倏尔明亮,倏尔暗然,前边的人当然不会发现。他漫不经心地拍着球,几次仿佛要脱手,指尖轻轻一勾,篮球便顺服地回到掌控之中。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操场尽头。项北二人还在不知疲倦地抬杠,康满星回身喊:“老大,你快来主持公道。是你要我来的吧,不是我死活求着他,对吧?”
“是啊,正好我们今天过来学校谈事情,满星了解这裏的情况,可是特别顾问呢。”
何洛拎着两个大塑料袋子,僵在场边。项北看到她,跑过来:“买了这么多,辛苦辛苦,喊我过去拿啊。”
“没关系。”她小声说。
章远猛然回头,女生被项北挡住,隐约只看见压低的棒球帽。
“真巧。”何洛冲他摆摆手。
项北奇道:“你们认识?”
“我们是高中同学。”何洛解释。
“那正好,也不用我多介绍了。”
“你也会打吧?”康满星笑,“apple穿了A字裙,肯定不上场的,我正发愁没有女生。”
项北说:“算了,你让让吧,什么都不会。”
师兄妹二人开始新一轮唇枪舌剑。
“回来了,还是没走?怎么没给我打个电话?”章远走到何洛身边,从堆在球架旁的袋子里拿出瑞士军刀,帮她把系成死扣的袋子划开。
那款兰博,磨得有些褪色。
“老板讲学,我来作助手。大部分时间比较忙,更何况我寒假刚回来,不想太张扬。”
“你比大明星还低调。”章远说。他有些气闷,不是么,连订婚这样的事情,都没有走露一丝风声。
康满星嚷着要和项北一决雌雄。杜果果在场边大笑:“这个不用决,我们也分得出。”项北的老同学也来了,众人起哄,非要二人一较高低。
“这样也没法比。”康满星说,“我们来打三对三,天达这边的人一队,你再找人凑一队。”
“不用我出手,何洛灭你就没有问题!”项北冲她笑笑,“她投篮很准。”
何洛推辞了两句,便被推到场中间,同一队的还有项北和他的大学同学老罗,另一面是章远,康满星,还有同来的司机小宋。
半场三对三,基本是人盯人战术。章远和项北比略胜一筹,老罗又比小宋经验丰富,何洛谨慎稳妥,但用项北的话说,这样文明的打法,无法对抗康满星极地雪人一般的凶猛。“田忌赛马的道理,懂吧?”他说,“只要章远没有控球,那么我看住满星,老罗守小宋,绝对不让他们把球传给章远,那么对方就被看死了。何洛你只要比划比划样子,手举高干扰一下就好。”
“传球也不怕。”老罗笑,“这几个人的配合挺差。”他和项北是本科同学,穿插突破配合默契。反观天达一队,章远得了球,项北便绕上来,和何洛一起防守,康满星这裏成了空挡,她大喊:“两个防一个,这三对三还怎么打?”却不曾想,章远带球佯装突破,向左虚晃一步,手下轻轻一拨,将球分到她面前。根本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看着篮球从身边骨碌到界外去。
“你再接不住,我扣你奖金!”连续失球几次,章远都忍不住笑着呵斥。何洛压低重心,展开双臂,在他分球的时候伸手虚晃,不小心打倒他小臂上,连忙缩回来。
康满星在场上举手:“打手犯规,也太明显了。”
项北瞥她:“都没影响章远运球,你叫什么叫。”
老罗说:“哪是打球?光听你们俩拌嘴了。要不换换,咱们师兄妹同门一伙儿,让何洛他们同学一伙儿。”
“她会拉后腿的。”项北抗议。
“谁呀谁呀,看你跑两步就大喘气!”康满星扬起下颌,“那就换啊,看谁给谁拖后腿。”
何洛想到不用尴尬地站在章远面前,也点头赞同。
“我猜他们的战术还是不变。”章远夹着篮球,压低声音,“何洛,机灵点,到时候我分球给你,你直接上篮,还记得怎么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