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还是初春,夜晚寒冷,先喝两杯热茶暖暖身子。”扶苏手中拎着水壶和茶具,沏了两杯茶放到灵焚和墨楚面前。扶苏谦逊的姿态,更是博得了灵焚的好感。身为大秦的公子,却没有丝毫的倨傲,这一点,在灵焚看来,是难能可贵的。扶苏一番动作并非做作,而是发自内心的。秦国能最终一统天下,扫平六国,墨家功不可没,如果没有墨家在少府中改良制造军械,改进农具,秦国的耕战体系发挥不出最大的效力。当初,墨翟先生在世的时候,墨家团结一心,拥有强大的向心力和战斗力,可是,墨翟先生去世后,墨家却陷入了分裂。因为理念、追求的侧重不同,墨翟先生之后的墨家分为了三个流派,邓陵氏之墨,相夫氏之墨,相里氏之墨。其中的相里氏之墨西入秦国,彼时的秦国变法大成,让墨家看到了终结战乱的希望,看到了心中那个无限接近于自己理想的世界。最终,相里氏之墨完全融入了秦国这架战争机器中,为天下一统,奠基铺路。故而,墨家在秦国始终拥有着超然的地位。“今夜灵焚冒昧来访,是携徒儿来赔罪道歉,望扶苏公子……”灵焚话未说完,扶苏便强行打断,笑道:“巨子,刚才在门前不说了么?这叫不打不相识,此等小事,以后休要再提,先生若是再提,那扶苏可真就成了那气量狭小之人。”“不知公子上午所做犁具,能否指教?”这才是灵焚来此的主要目的,对于技术,墨家天然的就有着狂热的痴迷和爱好,为了学他人一技之长,墨家弟子哪怕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更何况,扶苏展现的更是神乎其技,先是白纸,再是曲辕犁。随便一样,都可以让墨家弟子陷入狂热之中。扶苏微微一笑,道:“白纸以及曲辕犁图纸,皆在少府,扶苏蒙仙人不弃,梦中点化,怎敢藏私?两位若是想要,去少府察看便是。”假托仙人的名义,这样的名头扶苏是用的越来越顺手了,而且,这同样也是一个极好的噱头。想一想,一件事物若是蒙上仙人的神秘面纱会怎样?只是使用了这样一个名头,推行的阻力就会大大减小。满朝文武,天下百姓可以不相信他扶苏,可不能不相信仙人。在后世,扶苏便是一个古代工艺的复原者,标标准准的技术宅,如今三个技术宅坐在一起,扶苏在一些技术问题上和灵焚墨楚进行了探讨,越是讨论,扶苏心中震撼越大。墨家对于技术的钻研,对于理论的总结,简直就是跨越时代的异类,在力学、光学、声学诸多领域,都有着不俗的造诣。很难想象,一个接受了现代教育的人,穿越到两千年前的秦朝,在谈论技术的时候,古人丝毫不落下风。更难能可贵的是,灵焚和墨楚举一反三的能力让扶苏感到咋舌。如果墨家能一直传承下去,只怕两千年以后,人类都可以飞出太阳系了。而灵焚和墨楚,也是惊讶于扶苏渊博的知识,其中许多新的观点,都给他们以很大的启发。交谈了许久,扶苏问出了隐藏在心中许久的疑问,道:“楚兄,以我今日对你的了解,你并不是贪财之人,何以因为十金以命相赌?”墨楚略显尴尬,道:“实不相瞒,公子,我也是被逼无奈。”“愿闻其详。”“此事还是源于半月之前,云阳里士伍陶三年前欠商人王利五百钱,到今日,已经利滚利滚到五金,王利逼陶以女还债,陶求助于我,我见陶平日还算是勤恳劳作,只是三年前一场大灾使其家破产,所以答应帮他。”“我去见王利,没想到那厮竟然要价百金。我想方设法,才勉强凑足九十金,还差这最后十金,那日,我见你衣衫华贵,定不是一般游学士子,所以设局诓你,惭愧,惭愧。”“那现在那女子?”“今夜乃是最后期限,王利说,若是今夜拿不出百金,以后就休想再赎买此女。唉,可惜那女子……”“?”扶苏脸上露出疑惑之色。墨楚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那王利与少府令走的甚是接近,我听说那少府令平生最是喜好幼龄女子,那王利每每放贷,最终搜罗的女子都送到了少府令手上。”“少府令和王利做事都极为干净,并无遗留下什么证据。秦法亦对他们无可奈何。”墨楚脸上露出深深的悔恨之色,只差十金,就可以救得那女子,倒真是让人颇为不甘呐!“简叔,去取百金。”扶苏朝门外吩咐了一声。“公子,这……”灵焚和墨楚大惊失色,他们没想到扶苏听说此事后,出手如此大方,直接就拿出了百金,甚至连事情求证都不求证。这番对他二人的信任,让灵焚和墨楚再度刷新了认知,心中,更是对扶苏这一份信任充满了感激。“二位无需多言,还请带上百金,速速前去救人。”扶苏从简叔手中接过箱子,郑重交到墨楚手中。“多谢公子出手相助。”墨楚躬身一拜。看着灵焚和墨楚消失在街口,扶苏站在府门前,久久不语。子钱商人,少府令,两个词语不断在扶苏嘴里念叨。官商勾结,还真是屡见不鲜,而且手段还是如此恶劣。只是,扶苏知道,这子钱商人和少府令,并没有违反秦法,不过,却是利用了秦法的漏洞,以此达到自己肮脏的目的。不过,以为这样,就可以安然无恙,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呵呵!”扶苏嘴角露出了冷笑,旋即对里面吩咐道:“简叔,备车,我要夜见父皇。”马车朝着咸阳宫徐徐驶去,扶苏坐在马车中,整理了一下脑海中的信息,同时,也已经想好了面对嬴政的说辞。“孤的一百金,可不是那么好拿的,想拿,先看看脖子够不够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