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一座宅院之中。扶苏伸了一个懒腰,看着面前这厚厚的一沓白纸上面布满了字迹,在一旁,还有着十几箱的竹简,扶苏露出满意的笑容。整整两个月,扶苏闭门不出,终于将大秦所有的律法全部浏览了一遍,同时,针对这些,扶苏还将自己修改的意见写到了白纸上。秦律中一些重要部分,扶苏反复察看,甚至已经到了熟读成诵的地步。对于秦律的浩繁与缜密,扶苏叹为观止,甚至于对垃圾如何处理,何时能够进山捕猎,都有着详细的规定。后世吹捧外国人对环境如何如何重视,熟不知在两千多年前的社会,中国就已经用律法将其规定下来。夏禹曾下令:春三月,山林不登斧斤以成草木之长,网罟不入川泽,以成鱼鳖之长。商汤有网开三面,只留一面的典故,周代曾颁布《崇伐令》:毋填井,毋伐树木,毋动六畜,有不如令者,死无赦。而秦法当中的《田律》更为仔细缜密,几乎涵盖了关于环境保护的方方面面。看到这些,扶苏对于秦法有了一个更为深刻的认知,难怪汉承秦制,萧何只不过将秦法稍作修改,便成为了汉代奉行的法律,如此仔细缜密的法律条文,是秦自孝公之后,一点一滴完善起来的。而这些宝贵的资源,最终统统为刘邦做了嫁衣,成为刘氏天子统治天下的根本。扶苏对于自己还是有一些自知之明的,从民间游历了一趟,对于自己原本一些拍脑袋想出来的决策全部摒弃了,这些政策,倘若没有这趟游历,扶苏深切的知道会误国误,更会惹得百姓怨声载道。扶苏更是发现,任何一项政策的推行以及颁布都需要一个恰当的时机,只有如此,才能凝聚大势,推行起来才会顺风顺水。所以,对于军功名田勋爵制度的变革,扶苏已然有了一些想法,但扶苏知道,这些还不够成熟,因为他对军旅还欠缺足够的了解。更何况,这是大秦的根本,亦是大秦横扫寰宇,弹压天下的依仗。如若没有万全的准备,决然不可变动,因为涉及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若是自己拍脑袋做出决策,挑战了大多数人的利益,那真是获罪于天,无可祷也,即便是嬴政,也救不了自己。不过,扶苏同样明白,大秦已然到了不变不行的地步了,整个帝国已经找不出第二个人来,可以有他父亲嬴政一样的才能与手腕,可以通过温和的方式,来改变大秦。而他的父皇嬴政,扶苏知道,最多还能勉强支撑两年,他的到来,并未能延长嬴政的寿命。为此,扶苏已然决定要找个机会去北方军旅走一趟,去跟随蒙恬学一段时间带兵的经验,去了解一番士卒的想法,只有如此,方能制定出真正适合大秦的军制。“公子,简回来了。”一人见扶苏沉思,在门外汇报道。“简叔回来了。”扶苏猛然起身,显得有些欣喜。正在此时,简也从门外走了进来,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扶苏,眼中同样闪烁着激动的神色。熊简明显的感觉的出来,扶苏和大半年前相比变化很大,而看着扶苏房中遍布的竹简和白纸,熊简心中更是震惊。熊简刚到咸阳,便听闻扶苏被陛下狠狠的斥责一通,然后还被幽禁在府宅之中三月,听到这个消息,熊简起先也是有些担心。只不过,看到扶苏现在这幅样子,完全放下心来,看来,被陛下幽禁的这些日子当中,公子可是一直未曾闲下来。略微寒暄了一会儿,扶苏问道:“简叔,不知我让你去请的那位萧何此次可曾跟随你来咸阳?”见扶苏问道此处,熊简叹息一声,摇了摇头道:“萧何不愿入秦。”“那他可曾说明缘由?”“他说只求一日三餐温饱,不求显贵。”熊简略微停顿了一下,道:“不过,臣不信。”“何以见得?”扶苏此刻自然要仔细询问一番。“观萧何其人,素来谦和有礼,处理政事井井有条,决断快速,无丝毫偏差,在他的治理下,沛县县令事务起码少了三成以上。”“此等良才,犹如潜龙卧渊,岂能长久?简以为,公子若仍想招揽其人,仍需表达出诚意,区区百金,恐怕不足以令其动心。”听着熊简的话语,扶苏陷入了沉思。良久,扶苏走到案几面前,立即写下了一份书信,然后又从腰间解下一枚随身佩戴的玉佩,将两物交到熊简手中,扶苏道:“简叔,烦请你再跑一趟泗水郡。”“诺。”对于扶苏表露出来的求才爱才之心,简叔心中更是赞赏,从陈县离开之后,见到了昔日的旧友,他对扶苏更加抱有希冀,扶苏能够招揽一名贤才在自己身边辅佐他,这同样是熊简希望看到的。略微思考了一下,见简叔正欲出门,扶苏连忙喊住,又写下了一份书信,道:“简叔,这份书信交给三川郡守李由,看到信中内容,他会知道如何做的。”熊简惊讶的看着扶苏,没想到这半年的时间,连李由也成为了扶苏的人,这可着实让熊简震动了一下,以往扶苏和李斯势成水火,这是熊简亲眼得见,却没想到,如今李斯的长子居然和扶苏如此亲近。“诺。”熊简没有丝毫犹疑。看着简叔头上生出的华发,扶苏道:“简叔,辛苦你了,这把年纪,还需要为我奔波。”“只可惜,父皇将我限制在府宅之中三月,不然,此次定然不需要简叔你亲自动身了。”“公子说哪里话,简这就走了。”拜别了一声,熊简将扶苏交托之物小心的放入怀中,这才离去。“萧何,倘若这次还请不动你,那孤便亲自去请你。”看着东方,扶苏心中想道:“刘备能够三顾茅庐,请诸葛亮出山辅佐,我扶苏同样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