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倒了一樽酒,走到帷幔之外,想要看看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名士,扶苏心中亦是生出的招揽之意。看到那人,扶苏顿时脸上现出了惊奇之色,虽未曾看到正面,可是,这道侧脸却是极为熟悉。扶苏未曾想到,在此处,竟会遇到一个故人!“司马欣,你在此处待着,我去去便回。”留下这声吩咐,扶苏径直朝着文士的方向走去。走到文士身侧,扶苏道:“左车先生,拼桌共饮可否?”文士回头看到扶苏,亦是没有半点惊讶,道:“公子请自便。”扶苏坐在李左车面前,然后朝外面道:“再来一壶醉桃酿。”随即对着李左车道:“洛阳一别,先生怎会来到寿春?又想复行洛阳之事么?”李左车呵呵笑了起来,道:“任谁也想不到仁义无双的扶苏公子被贬咸阳,竟会化名,游历民间,洛阳之事,是我败了!”对于昔日在洛阳,输给扶苏,李左车显得十分坦然。而李左车此时知道自己的身份,扶苏并不感到惊讶,来到九江,一路前行,不知有多少人知道九江来了一位朝廷的使节,李左车知道,并不令人感到意外。“今时左车先生来寿春,意欲何为?”李左车的出现,让扶苏的脑海中弦瞬间绷了起来,不敢有丝毫懈怠。洛阳若非李左车不知自己底细,只怕也没那么容易对付。而如今,寿春的灾情已经令他十分头疼,扶苏可不想再来一个李左车出现搅局,故而,对于李左车,扶苏十分关心其意图。李左车道:“公子不必紧张,我来寿春,正是因为这醉桃酿。”“哦?”对于李左车的回答,扶苏显然有些不信。见扶苏的神色,李左车道:“当日洛阳与公子交手之后,我便已经和陈余分道扬镳,如今,便是游历天下,潇洒度日了。”“国仇家恨忘的了?”“忘不了又如何?忘的了又如何?往事如烟,功名富贵,俱往矣!”“斜阳浊酒,付之一笑,夫复何求?”看到李左车嘴角的笑容,扶苏感觉今时今日的李左车已然不复洛阳之时的风采,变的意志消沉,更是让扶苏感到一阵迟暮之感。自离开洛阳之后,李左车之际遇,扶苏不得而知,更不知是何缘故让李左车变的如此。眼下,李左车虽然居于闹市之中,可从身上所表露出来的,却是与一介山野村夫无异。李左车道:“九江郡春旱,公子却来此饮酒,好兴致啊!”扶苏眼中光芒一闪,李左车虽然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可是,其敏锐和洛阳之时相比,却不遑多让。“先生似乎对这寿春之事,知之不少,可否细说?”扶苏试探问道。初来九江,对于此地的情形,扶苏所知道的消息完全就是司马欣所提供,故而,显得有些单薄和片面。这也是扶苏决定来此的缘故,只有摸清九江的情况,方有可能拿出对策。李左车道:“我不过比公子早到了几日,九江郡的情况,也没什么。”“不过是故楚的一些世家大族,欲解九江难题,首要便是收拢民心,春旱,不值一提。”李左车一番话,轻描淡写,但所说却是与扶苏心中所想不谋而合,从司马欣所得知的情况,亦是让扶苏在心中做出了这样一个决断。的确,倘若能够收拢民心,然后上传下达,顷刻间,这九江郡春旱,也没什么了不得的,毕竟这不是一般的旱情。倘若这场旱情再晚来一个月,那么,就真的回天乏术了,地里禾苗枯死,偏偏那时,补种却又是来不及,最后造成的便只有饥荒。可如今,百姓视秦吏为虎狼,心中对秦吏恐惧万分,如何收拢九江郡百姓之心,成为了摆在扶苏面前一道难题。恍然间,扶苏注视到了面前的李左车,忙道:“先生,可否教我?”李左车却是自嘲道:“公子何其玲珑剔透之人,还须我这么一个老朽来教么?”“扶苏恳请先生教我,救九江郡百姓一命。”说完,扶苏重重一拜。李左车微微摇头,扶苏看到这一幕,却是有些丧气。刚才的确是自己自作多情了,某种意义上来说,李左车此时不跳出来坏事,已经给他极大的面子了,更不必说,教自己解决之道了。李左车道:“公子,楚民畏惧的是秦吏,是秦使,而非公子。”李左车这句话令扶苏感到一头雾水,如今自己便是秦使,倘若放弃秦使的身份,又如何快速的调配资源,解决春旱之难题。扶苏再拜道:“还请先生详细分说。”李左车看到扶苏这幅样子,道:“此事对于旁人来说,可谓难如登天,可对于公子来说,易如反掌。”“公子可知,汝母是何人?”“这……”扶苏脸上露出迟疑之色,对于这件事,扶苏确实不知。哪怕继承了原有扶苏的记忆,可是,那点零星碎片,却并没有给扶苏以答案。李左车道:“看来,秦皇终究是有些事情未曾告诉你,这件事天下人皆知,独独你不知……”说到此处,李左车脸上浮现出笑意,显然,从扶苏的反应之中,李左车已经大致推测出来。“先生可否实言相告?”扶苏对于这个问题同样是颇为“公子,此事你若知道,于你而言,多半会与秦皇之间生出嫌隙,公子,你还欲知道么?”“请先生实言相告。”见扶苏坚持,李左车道:“汝母乃楚考烈王之女,楚国公主,汝舅父乃最后一任楚王,秦昌平君熊启。”“九江本为故楚之地,楚民心中对故国皆心怀眷恋,公子若能让百姓知道,公子来了,收服民心,于公子而言,又有何难?”“只不过,公子若是如此做,于你而言,必然会和秦皇心生嫌隙,只怕这也是为何秦皇设法隐瞒,不愿让公子知道的缘故,如今公子知晓,还愿意如此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