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曼摇了摇头,到了此时方才酒醒,看着眼前的一切,头曼充满了不解,旋即朝身旁的巴休烈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按照道理来说,他昨夜在东胡大营饮酒作乐,醒来也应该是在东胡的营地之内,至少也是在匈奴的大帐之内,可眼前,虽说是匈奴的营地,可全然与昨日驻扎的营地不同。他在向巴休烈要一个解释。巴休烈道:“撑犁孤涂,昨夜秦军夜袭东胡大营,奴才事先发现不对,才将撑犁孤涂从东胡大营带出来,然后命令我匈奴骑兵撤退。”“什么?”头曼脸上满是震惊之色,道:“这里居然会有秦军?秦军居然出塞了?”“东胡王那里情况怎么样?”头曼迫不及待问道。“奴才方才派出侦骑前去打探,具体情况,不知。”听到巴休烈这样的回答,头曼心中亦是觉得有些不满,道:“巴休烈,你为何要抛弃东胡,独自离开?”显然,对于昨夜巴休烈直接越过他,命令匈奴大军撤离,头曼心中有些芥蒂。“夜袭秦军数量不明,我匈奴大军若是加入其中,奴才怕折损过多……”头曼冷眼看着巴休烈,丝毫不觉得昨夜是巴休烈救了他的性命,只是觉得巴休烈如今居然从容的调动匈奴大军的进退撤离,这已然让头曼心中生出了一抹猜忌之意。“所以你就私自让大军撤离,让东胡独战夜袭的秦军?”见头曼话语越说越冷,巴休烈眼中露出一抹愤恨之色,若是早知这般结果,昨夜就不会将头曼给弄出来。“请撑犁孤涂饶恕奴才这一次冒犯!”巴休烈跪在地上,恳求道。正在局面越发变的糟糕之时,一名匈奴侦骑押着一人来到这里,道:“撑犁孤涂,属下抓到一名东胡人。”看到来人身上的装束以及头上的发型,不疑有他,头曼问道:“昨夜战况如何?有多少秦军夜袭?”问及这个,这名东胡士卒眼中满是惊惧之色,道:“那些人……那些人都是魔鬼,他们是天神派下来,惩罚东胡部落的,是天神,那名天神手中挥舞着长长的,尖尖的神兵,刺死了我们的王……”头曼眼中闪烁出一抹惊诧之色,按照道理来说,即便是秦军夜袭,东胡的士卒也不该表现出如此模样。而且这名士卒最后居然说有人杀死了东胡王,头曼着实不敢相信这名士卒说的话。心中只是认为这名东胡士卒已经被秦军吓破了胆。巴休烈眼中亦是涌现出惊奇之色,十几万的东胡大军,一夜就败了?头曼挥了挥手,命人将这名东胡士卒带下去,而这时,巴休烈派出去的侦骑陆续的回来了,向头曼报告前方的情况。“撑犁孤涂,东胡大军溃败……”“秦军人数约有两三万,此时正在东胡营地休整……”前线的情报不断汇聚到头曼这里来,当听完所有侦骑探听回来的情报之后,头曼立即道:“集合大军。”“撑犁孤涂,你是要……”巴休烈震惊的看着头曼,心中亦是浮现出一个念头。“不错,我要带领我匈奴大军回去,给秦军一点颜色瞧瞧。”头曼眼中闪烁着自信的神色,道:“秦军苦战一夜,必定疲惫,且人数不过两三万,而我匈奴大军足有五万多人。”“若此时杀回去,必定可以大破秦军。”头曼越说越自信,道:“纵使不能大胜,亦是可以给秦军不小的伤亡。”“届时,秦军那些铠甲兵器,还有东胡所掠夺的那些财货,统统归属于我匈奴。”说到这里,头曼不禁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对此,似乎已然是胜券在握。望着头曼得意自认为无懈可击的样子,巴休烈心中一阵焦急,这仗还没打,头曼居然已经开始算计着战后能得多少好处,着实让巴休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要知道在面前的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而是刚刚击溃了十几万东胡骑兵的秦军呐!人数虽少,但必定也是秦军之中的精锐。若是一战灭之还好,可若是拖延,整个大秦便会彻底动员起来,源源不断的将各种物资从秦地运输到草原上来,支援秦军。秦军一旦得到支援,势必反击,到那时的匈奴,前路何在?想到这里,巴休烈劝诫道:“撑犁孤涂,奴才以为,我匈奴一夜奔走,未曾休整,此时若是进攻……”巴休烈话还未说完,便看到头曼挥手打断,眼中满是不耐烦的神色,见此,巴休烈喉咙中的话语也无法说下去。只是觉得,头曼如今已经是利欲熏心,根本听不得别人的建议,心中的贪念,已经蒙蔽了他的神智,令他变的愚蠢无比。想到这里,巴休烈无奈的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暗道:“接下来走一步算一步吧!”呜…………呜…………呜…………绵长的号角声在草原上响起,匈奴大军在头曼的带领下,向最初的营地折返。…………扶苏冷着面容望着眼前万余人的俘虏,在他看来,这些人此刻已经没有丝毫的斗志,眼中尽是颓丧畏缩之色。昨夜一战,已然打的面前这些人肝胆俱丧,对于秦军,这些投降的胡人心中充满了恐惧。“你,还有你,出来。”在扶苏身旁的一名秦军司马以胡语令其中两个人站出来。扶苏知道,这两人可能是胡人之中地位相对来说比较高一点的,在草原上,对于阶级的限制十分严重,奴隶若是敢冒犯主人,将会受到最为严厉的惩罚。“问问他们叫什么名字?”扶苏冷声道。秦军司马当即拱手禀道:“公子,这位叫狐尔,而那位叫骨奢。”见秦军司马面对扶苏恭敬的样子,看到的不少胡人心中更是畏惧,这意味着眼前这位青年人比秦军司马的位置要更高。而狐尔和骨奢眼中虽然十分畏惧,可是却有着一抹希望之色闪现。但凡在草原上出现这种情况,成为了对方的俘虏,若是有机会,便会选择成为一名手握权势贵族的奴隶。须知,在草原上,奴隶也是有三六九等的,比如东胡王的奴隶,有些地位甚至比王庭之中一些贵族的地位还要高。而这种奴隶,本身就是十分出色的勇士,效忠于东胡王,为东胡王征战。相对应的,东胡王亦会给这样的奴隶赏赐,金银财宝,乃至于自己的女人,都在赏赐的范畴。而这样的奴隶,亦会有着独属于自己的奴隶,供他们享乐。眼下,在狐尔和骨奢眼里,扶苏无疑是值得抱的一条金大腿,至少目前为止,还没有看到地位还要高于扶苏的人。扶苏挥了挥手,顿时百十名士卒来到胡人面前,扶苏走到一旁,在一旁的秦军司马则开始按照扶苏的吩咐进行。依次从胡人之中挑出五十人,秦军司马望着眼前这些人,道:“尔等可愿归顺我大秦?”胡人之中一些反应快的当即跪地答应下来,更有一些胡人用刚学会的极为蹩脚的华夏语回复:“愿……愿意。”而那些稍有迟疑的则立即被站在身后的秦军士卒砍下了脑袋。扶苏所要的就是这种不假思索归降秦军的胡人,其中哪怕有人半点迟疑都不行。说了慢几秒,便是生与死的差别!在这个时候,扶苏已然是没有多少时间来慢慢感化吸纳这些胡人俘虏了。茫茫大草原上,处处皆是危机,即便是已经败退的东胡部落,也不见得就真的一败不起,若是东湖之中,有能人将溃退的胡人收拢起来,然后知道秦军的虚实,到时,这支出塞的秦军,只怕要全军覆没了!还有一支未曾受到打击的匈奴部族,若是此时折返回来,对现在的秦军亦是一个颇为严峻的考验。一万多胡人,望着同伴的鲜血,并未有人站出来反抗,昨夜一战,已然将他们打的失魂落魄,对于他们大部分人来说,甚至于效忠于大秦,是一条极好的出路。在草原上最可怜的其实并非是生存在底层的奴隶,而是无部落接纳的人。这样的人,往往活不过一个冬天,就会在野外饿死,冻死。在最初看了一会儿之后,扶苏便没有看下去的心思,见自己的命令执行的很好,自是没有必要继续监督下去。“公子。”季婴喘着粗气,来到了扶苏面前。望着季婴这幅样子,扶苏笑道:“何事?”季婴当即道:“公子,刚刚我从百姓口中听到,这些人都是沮阳城和沮阳城以北村落的百姓,只不过他们这里只有一半人。”扶苏眉头皱起,道:“还有一半人呢?”“据百姓说,是分给了匈奴。”季婴将事情前因后果叙述了一遍,然后拿出一个包裹,放在扶苏面前。扶苏眼中顿时闪烁出寒芒,原本的计划,是继续追击东胡部落的残余之敌,却没想到,居然还有一半的百姓在匈奴那里。既然如此,计划只能更改了!季婴道:“公子,这是从一个巫师账中搜出来的,是墨楚大哥的人头。”扶苏小心的接过包裹,缓缓将包裹上的扣子打开,看到面容果然是墨楚,扶苏眼泪当即垂下来,然后对着季婴深深一拜。“季婴,多谢你。”季婴话语有些哽咽,眼角亦是情不自禁的泛出眼泪,道:“昨夜那名巫师奉东胡王的命令,预备将墨楚大哥的人头制作成酒器,幸亏我们及时……”“好兄弟!”英布疾步朝扶苏走来,道:“公子,侦骑探报,匈奴折返,现在距离我们已经不足十五里。”扶苏略微愣了一下神,然后道:“季婴,将墨楚的人头交给田桓保管,我们要把他的魂儿带回去安葬。”扶苏将脸上的泪水擦干,脸色瞬间变的肃穆,道:“英布,等候我的命令,整军备战!”扶苏回头看向狐尔和骨奢,道:“方才你们说愿意归顺我大秦,现在,你们展示忠诚的时候到了!”“拿起你们的武器,将他们彻底击溃,一个不留。”“您的命令,我的使命!”狐尔和骨奢跪在地上,郑重向扶苏保证。二人旋即开始整顿身后的万余东胡人,而扶苏亦是将武器还给了他们,扶苏并不怕他们反水一击。这些人如今已经是丧家之犬,投靠自己和投降匈奴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而他们为什么要选择投降匈奴?以往在草原上积累的血债,可比大秦与东胡之间深厚的多!在听到匈奴折返回来,扶苏当然清楚匈奴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是觉得秦军苦战一夜,想回来捡便宜罢了!而因此,扶苏也瞬间下定决心,实行“以胡治胡”的方略,以此尽量减少秦军的损失。狐尔和骨奢将万余东胡人召集起来,道:“东胡的勇士们,我们要给那些卑贱,胆小的匈奴人一个教训。”“大秦的贤王说了,现在是时候表露我们的忠诚,只要击溃匈奴,贤王会给我们丰厚的赏赐。”望着匈奴人的方向,所有东胡人眼中的恐惧之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愤怒。昨夜匈奴丝毫不管盟友,独自撤走,让他们感受到了背叛。而此时,正是扶苏所给的复仇良机。在狐尔和骨奢的带领下,万余东胡人跨上战马,径直杀向匈奴人所在的位置。所有东胡人眼中闪烁着仇恨的怒火,发誓要将眼前这些叛徒的脑袋砍下来。这亦是向大秦证明自己忠心最好的机会,只有在这场战争之中,砍下一个匈奴人的脑袋,进献到大秦的君主面前,大秦的贵族才会相信他们。望着万余的东胡士卒朝自己杀奔过来,连试探都没有,头曼心中一惊,连忙命令匈奴大军发动进攻。只不过这个命令刚刚下达,东胡人最前锋的几人已然悍然撞进了匈奴的阵营之中,大肆屠杀匈奴的士卒。而紧随其后的东胡人顺着这个缺口,源源不断的朝里面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