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各国的君主,就算冒出一两个看上去颇有作为的君主,可以短时间内令国家繁荣兴盛,可是,最大的问题就是很难长久。甚至来说,只要这样强势的君主一旦逝世,其国家实力便会陡然骤降。而秦国自商鞅变法之后,却是后劲绵长,代代君主皆有作为。秦孝公在背后全力支持商鞅变法,秦惠文王任用张仪,连横合纵,秦武王临二周,攻宜阳,秦昭襄王用白起,范睢,秦孝文王就不提了,只做了三天的秦王就去世了。秦孝文王在位虽然没有太大的作为,可是却令秦国的实力有增无减。为嬴政继位之后,扫灭六国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张良以为嬴政死了,这天下势必也不会再属于秦了,可是,看到如今秦国的这番气象,张良心中隐隐有了一些动摇。相比起韩成,扶苏实在是优秀的太多太多,说句不客气的话,用酒囊饭袋这个词来形容韩成也不为过。这样的秦王,这样的秦国,如同嬴政在世之时,横压天下也不是不可能。而到了那时,韩国的出路又在哪里呢?扶苏轻呷一口茶,缓缓道:“先生来我秦国,到了这咸阳,可还住的习惯?”“秦王,不必惺惺作态了。”张良脸色并不好看,如今他虽然身为镣铐,可是,却犹如囚徒一般被困在此地,面对扶苏,更是没有一副好脸色。“秦王,你有何指教,不妨直言。”“先生还真是快人快语。”扶苏对于张良表露出来的态度并未生气,呵呵笑道:“素闻先生聪慧,难道猜不出扶苏此来的用意?”“秦王若是亲自来劝降,不觉得有些跌份么?”张良冷冷的看着扶苏,说实话,整个秦国上下,谁来张良都不会意外,可是扶苏亲自来此,着实令他有些不知所措。“哈哈~!”扶苏摇了摇头,道:“若是能为秦国寻觅一良才,就算丢些脸面也无妨。”“先生当初汜水蒙受恩师授书,不也是如此么?”张良微微惊诧,未曾想到扶苏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已经将他的底细给摸了一个透彻。更为关键的是,张良从扶苏的话语之中感受到了他对贤才的渴望,这样的一份渴望对于君主来说,是难能可贵的。或许其他国君主亦有招揽贤才的举动,可那多是沽名钓誉,对于真有其才,还是虚应故事这些君主多半没有自己的判断。最后,招揽了一批没有多少才干的人或是放跑了真正的贤才,这些皆是常有的事。可扶苏招揽的人才,张良没有接触太多,可是,就是留在韩地的李由,刘邦张良还是感受颇为深刻的。李由乃是李斯之子,其做事颇有其父风范,而那个刘邦,虽然出身并不高贵,据说之前只是做过一个亭长,可是,张良不由得自嘲的看着自己,自己这一次还不在栽到了刘邦的手中。留在韩地的两位核心人物都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难道留在这咸阳之中,反倒是一群废物么?张良苦涩的笑了笑,觉得实在是不大可能。“秦王,不必多言了!”张良神情肃穆,严词拒绝。“我张氏与秦国仇深似海,不共戴天,要我张良为秦国效力,绝不可能。”“张良如今只求一死,还望秦王不要多费心思了!”扶苏怅然叹了一口气,虽然在来之前,扶苏便已经预感到了这般结局,可扶苏心中仍是有些失落。“先生就笃定自己会死么?”扶苏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淡然问道。“秦王留着我又有何用?张良如今乃是秦王的阶下囚,生死不操于己手,秦王若是能够成全张良,张良倒是可以图个干净。”话语淡淡的从张良的口中吐出,平静的骇人。扶苏顿时也没有了办法,或许一个人有着各种各样的缺点和弱点,可是,当一个人连死亡都不再惧怕,甚至一心求死,那所谓的弱点,也没有多大的利用的价值了。“我留着你固然没有多大的用处,可难道杀了你,就有好处了么?”扶苏双手背负身后,冷冷说道。张良为之一怔,似乎,眼前这人,从未动过杀他的心思。可他死志已坚,于他而言,活着还是死了,并没有多大的区别,毕竟,活着所能活动的范围也只不过是这一个小小的院子。相反,死了对他张良来说,是一种成全。“张良,我与你打一个赌如何?”骤然间,扶苏萌生了一个想法。“秦王要赌什么?”“就赌这一次我秦国最终是一统天下,还是最后被你们这些人覆灭。”“如果我秦国最终一统天下,我希望你能为朝廷效力。若天意真要我秦国败了,那我也没有杀你的理由,毕竟秦国已灭,你是死是活对于秦国来说,有何意义?”“秦王,你就算能够依仗自己手中的虎狼之师,一统天下,难道这天下就真的安稳太平了么?”“秦王,数十年之后,说不得这山东各地再一次烽烟四起,到那时,秦王,你已迟暮,难道还压得住么?”“谢先生的提醒。”扶苏神色淡然,道:“我必竭尽所能,令先生口中的情景不会发生。”“先生亦可拭目以待,看看我大秦二三十年后的气象。”“告辞。”扶苏信步离开了小院,而张良则是望着扶苏的背景久久不语,从扶苏的步伐和背影之中,他看得出来,扶苏对于自己有着很大的自信。秦国覆灭,这是张良一生梦寐以求想要达到的目标。曾经,山东各地起义风起云涌之时,张良以为自己看到了希望,他自信的以为秦国的覆灭近在咫尺。可是随后,事实告诉他,并非如此。陈胜手中数十万大军,只不过几月之间,就灰飞烟灭,复立韩国,反倒是扶苏来完成了,只不过这样复立起来的韩国,张良无法接受。这只不过是一个需要仰仗秦国的韩国,需要在秦国庇护下的韩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