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红觉得自己做了很久的梦,在梦里她正在上班,动物园那头贪吃的猴子又被人过度投食,吃撑了.
“灌,灌两斤香油……”她扬着手喊.
四周嘈杂的很,所有人似乎都听不到也看不到她,依旧乱乱的忙碌,还有人拿着长针过来,准备给猴子瓣胃注射.
真是胡闹,他们都忘了吗?那只猴子对硫酸钠过敏!这一针下去岂不是要命?
“你们怎么回事?走开,走开,听我说,要灌香油,……”她伸手扒开身前的人,“再拿三斤泥鳅来……”
没有人听到她的话,好哇,又把她当成新人欺负了是不是?遇到事就会知道用些西药,不是扎针就是输液!
秋叶红火冒三丈,又看不起她这个基层中兽医了是不是?又要背后笑她是靠送礼走后门进来的庸才了是不是?
“灌香油!灌泥鳅!”她揪着身前的人用力的摇晃。
谁是庸才!谁是庸才!别忘了是谁治好了那头吃了半块铁的河马,是谁治好了被树枝捅伤眼的狐狸,又是谁割开了喉骨胀斑马的脖子!
“灌香油!灌泥鳅!你们这些蠢材!”她声嘶力竭的喊着。
有人握住了她胡乱伸的手。
“好,好,灌香油!泥鳅!”有人在耳边低声应着。
乔欢本来哭的眼睛红肿,却又因为她这话忍不住笑出声,看着床上脖子里包扎着厚厚白布的姑娘得到这句回答后,低低的呢喃几句又陷入了安静的昏睡,乔欢又塌嘴想哭。
“香油和泥鳅能让慧姐姐快些好吗?”她看着弯身握住秋叶红手的男人。
他穿着一件蓝色遍底银滚白风毛直身棉袍,这原本是一件料子上好的衣裳,至少乔欢觉得比自己所有的衣裳都好,只不过变得脏兮兮的,还破了好几处,听见乔欢的问话,他转过头来,纵然满面风尘,胡子拉碴,也掩不住那俊美风姿。
他才要说话,就听门外有人走动,同时响起一声狗被踩到尾巴的惨叫。
“哎呀,”富三姑娘低呼一声,“你这狗,怎么还卧在这里?去,去……”
一面喊人将它牵走,一面打起帘子,多多狗却趁着机会刺溜钻过厚厚的毡帘跑了进来。
“快出去快出去,这是你能进的地方。”富三姑娘在后跺脚喊。
多多狗已经跑到床边,阿乌一声搂住了李青的腿,委屈的叫了两声。
李青另一只手拍着多多狗的头,转身面对进来的富三姑娘,以及听使唤跟进来的两个婆子。
“世子。”富三姑娘忙施礼。
“夫人无须多礼。”李青笑了笑道。
“快,将狗弄出去…”富三姑娘这才对两个婆子道。
两个婆子忙蹑手蹑脚的快步过来,还没伸手,多多狗就冲她们呲牙咧嘴,匍伏低吼做出攻击姿势。
瞧着这个歪头黑身,满脸凶恶的狗,两个婆子吓得不敢上前。
“多多。”李青矮下身子,将它的头往床这边扭了扭,低声道,“瞧,别怕,慧娘是睡着了,睡一觉就好了。”
说完伸手往门边指了指,“乖,在外等着啊。”
多多狗便低吼两声,歪头在他腿上蹭了蹭,果真颠颠的往门外去了。
富三姑娘便忍不住笑了。
“这狗还真……”,又看向乔欢,“欢姐儿,你去喂喂它,好几顿没吃了,别人喂的都不吃。”
乔欢哎了声,带着两婆子出去了。
“还是没醒?”富三姑娘走到床边。
“快了快了。”李青答道。
富三姑娘看了他一眼,见他的脸上依旧信心满满,忍不住有些疑惑,莫非这世子是个杏林高手?要不然怎么满城有名的大夫都说不好,连富文成都哭了一夜,怎么只有他一派云淡风轻?
莫非真的只是睡着了?
富三姑娘低头去看,见他的手与秋叶红伸在被子外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并没有因为她在场而松开。
富三姑娘只当作没看见,目光移到沉睡人的脸上。
“哎?”富三姑娘忽地低呼一声,“瞧,她流眼泪了……”
李青忙低头去看,果然见秋叶红因为失血过多白的像纸一样的脸颊上,一行泪正慢慢的流下来。
“是不是痛的很?”富三姑娘揪着手帕子,心痛的说道,“差一点就没了命,那么深的口子……”
她说着忍不住就掉下泪来。
“没事没事,她一定是做梦呢,梦到什么伤心事,可能是想娘了。”李青笑道,伸手擦去了她两行泪。
秋叶红的确是在做梦,她的意识已经渐渐的清醒过来。
她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并且刚刚重温了一遍被刀架在脖子上惊险过程。
意气风发得意洋洋的来到漠北,以为这一场公差之后,就彻底奠定了自己兽医高级技术人才的地位,看谁还敢因为女子身份质疑小瞧她的技术,这可是皇帝亲自请她去的,这一下自己的腰杆子能伸直了吧?都好好瞧着,她可不只是个用来传宗接代的等待招婿的郡主哦。
人才,她可是人才哦!
事实上,她还是个人才,只不过不是用在军马上,而是用在钓鱼上。
诱饵……诱饵……
怪不得那些侍卫不管她是不是累死累活,都要来回的在路上跑,是呀,躲在军营和太守府,哪有机会让鱼上钩?
除了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别人都知道?
他是不是也知道?他真的也知道吗?
秋叶红的眼泪慢慢的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