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在很多人看来,海瑞已经老糊涂了。可是在朱由校看来,恰恰是此时的海瑞最清醒。这位一切为了大明朝的臣子,到了这个年纪他已经看透了,非重典不足以治世。大明已经到了存亡之秋,腐朽到根子上了,百姓已经苦不堪言了。他或许想过很多办法,但到最后,海瑞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办法。百姓压力巨大,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在这样的情况下,海瑞知道如果自己不做点什么,大明真的撑不住了。他能想到的唯一缓解这种局面的方式,那就是杀掉贪官,并且恢复太祖皇帝朱元璋时候的刑法:凡是贪污八十贯以上,直接扒皮充草。可是如果真的这么干,大明估计就只剩下海瑞一个官儿了。原因无他,其他人全都会被砍头。对于海瑞,朱由校是敬佩的。无论是海瑞近乎严苛的清廉,还是因为他的远见卓识。相比较起来,杨涟的举廉吏第一看着就像是一个笑话。海瑞做了多少实事?杨涟又做了什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朱由校将思路收了回来。他知道,陈可道不会是海瑞。虽然两个人都是举人,但是两个人是不一样的。看着陈可道,朱由校开口问道:“你是李贽的学生?”听了朱由校的问题,陈有道一愣。事实上这一路陈可道都在想,陛下召见自己入京是为了什么?自己不过是一个举人,也没有什么名声,更是未曾闻达于诸侯,陛下召见自己做什么?虽然他也问过锦衣卫的人,不过那些人就像是闷葫芦一样,什么都不说。现在听了朱由校的话,陈可道多少有一些想法了,原来是为了自己的老师。不过陈可道还有另外一种担心,那就是陛下让自己进京,不会是为了弄死自己吧?自己老师的学说有多不招人待见,陈可道自己心里清楚的很。当年老师是怎么死的,陈可道到现在也记忆犹新。如果是有人在陛下面前进了谗言要算计自己,那估计这回自己凶多吉少了。不过事已至此,陈可道也有捍卫自己道统的决心。自己的老师可以抢下剃头的刀子割喉而死,自己也不能给老师丢人。想到这里,陈可道躬身说道:“回陛下,学生的确是老师的弟子。学生曾经追随老师多年,一直在他身边伺候。”听了陈可道的话,朱由校轻轻地点了点头,缓缓地开口说道:“那就给朕讲一讲你老师的学说吧。”陈可道一愣,陛下是让自己讲老师的学说?要知道一直以来,老师的学说并不得主流的的认同。尤其是对于皇帝来说,老师的学说更像是大逆不道。“怎么?你跟在老师身边那么多年,难道什么都没学会吗?”朱由校见陈可道不说话,忍不住开口说道。“启禀陛下,学生有一些激动,一时之间竟不知从何说起。”陈可道恭声道:“还望陛下恕罪。”朱由校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看了一眼陈可道,朱由校说道:“那就回去准备一下,至于要讲什么,不如从你老师的焚书开始。”《焚书》是李贽所著的作品集,于万历十八年(1590年)64岁高龄时著成此书。《焚书》又称《李氏焚书》,共6卷。书中对儒家和程朱理学的大胆批判所表现的反传统、反权威、反教条精神。陈可道无论如何都没想到,陛下召见自己入京,不但不是为了杀自己的头,反而是为了让自己给他讲课。讲课也就罢了,居然让自己讲老师的焚书。焚书里面写了什么?陈可道再清楚不过了。对于陈可道来说,他很担心自己讲着讲着就被皇帝拉出去砍了。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无法拒绝。但不是因为皇帝的逼迫,而是因为他想为老师证明,同时也为自己出一口气。要知道这些年因为老师学生的身份,他过的可并不是很好。弘扬老师的学术,这是做学生应尽的职责,哪怕为此献身也在所不惜。陈可道此时是激动的。他知道这个机会摆在了自己面前。这是一个弘扬自己老师学说的时机,一旦老师的学说被皇帝喜欢,那么老师将会名垂千古。自己也会名留青史!此时此刻,陈可道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董仲舒。汉武帝元光元年,汉武帝下诏征求治国方略,董仲舒在著名的《举贤良对策》中把儒家思想与当时的社会需要相结合,并吸收了其他学派的理论,创建了一个以儒学为核心的新的思想体系,深得汉武帝的赞赏。这个思想体系系统地提出了“天人感应”、“大一统”学说和“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主张。自此绝了黄老之学的根,使得儒门繁荣昌盛。自己的老师是儒门弟子,心学一脉为什么不能绝了程朱理学的根?只要自己能像董仲舒一样,拿出一套陛下喜欢的理论,那么自己就能够像董仲舒一般绝了黄老之学的根。用老师的学说绝了程朱理学的根,想到这里,陈可道就更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了。为了这个目标,哪怕自己死了都在所不惜!想到这里,陈可道直接跪倒在了地上,“陛下放心。学生回去之后一定用心准备,绝不让陛下失望。”朱由校轻轻地笑了笑,摆了摆手说道:“也是朕太过着急了。你一路赶到京城,风尘仆仆,确实应该休息准备一下。”说完朱由校转头看向了陈洪,直接吩咐道:“让锦衣卫那边儿用点心。”“奴婢明白。”陈洪连忙答应了一声。“行了,你先退下休息吧。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再进宫给朕讲课。”朱由校笑着摆了摆手,语气温和而轻柔,同时还带着一点点期待。他要让陈可道知道,朕看好你,你得努力。“学生谢陛下。”陈可道恭敬的行礼之后,躬身退了出去。看着陈可道的背影,朱由校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个陈可道看着还不错。当然了,比起他的老师肯定是差了很多。如果此时是李贽站在自己的面前,估计早就在侃侃而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