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朱由校的问题,魏忠贤连忙说道:“是啊,皇爷。这些人图谋不轨,简直就是枉为臣子!陛下让奴婢把他们都抓起来吧,这种人就全都应该去死了!”朱由校静静地看着魏忠贤义愤填膺的陈词,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对于魏忠贤来说,他此时需要立威,需要拿这些人开刀,所以他迫不及待的想杀人。可是对于朱由校来说,事情反而没有那么重要,即便是有人跑到午门去跪谏,其实也是无所谓的事情。你们爱去就去吧,正好可以那个时候让魏忠贤出头。对于朱由校来说,事情到了事情今日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必要再绕弯子了。“行了,朕知道了。”朱由校点了点头,摆了摆手示意魏忠贤退下,显然没有再和他说的意思。虽然心中很不甘心,可是魏忠贤看着自家皇爷淡漠的样子,也知道皇爷这事不想再和自己继续说了。如果自己还要说,那么必然会让皇爷厌恶。所以魏忠贤便恭恭敬敬的磕了头,躬着身子退了出去。等魏忠贤走了之后,朱由校这才转头看向一侧站着的陈洪,冷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方才魏忠贤说的这些话,朱由校是不会相信的,实在是掺杂着太多他个人的东西在里面了。所以朱由校没有第一时间答应魏忠贤杀人立威,因为自己不能那样做,绝对不能够让魏忠贤现在就去搞事情。“回皇爷,消息最早是从都察院传出来的。”见朱由校提问,陈洪连忙也知道不能自己不能和魏忠贤一样夹带私货,便老实的回答道,又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从余懋衡、崔呈秀,再到李茂,整个事情全部清清楚楚的说全乎了。朱由校点了点头,伸手轻轻敲打着龙椅的扶手,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在思考,思考自己该怎么做。显然事情已经演变成了两派之争,不再是东林党自己一家的事情。孙慎行不但把自己这个皇帝拉下了场,还把更多站在岸上观战的人也拉下了水。事情到现在这个程度,矛盾已经被激化起来了。一方面是徐光启他们为首的泰州学派,也就是李贽的心学思想,另外一方则是传统的理学学派。原本朱由校是只想着一步一步慢慢来,先把东林党给打掉,然后再搞其他的。但是孙慎行显然不想让朱由校这么做,所以搞出了那样的事情,就要把矛盾激化了起来,把整个理学派都拉了进来,甚至把天下的读书人都拉了进来。在这样的情况下,徐光启他们就成了众矢之的,显得有一些势单力薄。对此朱由校自然是不能够坐视不理的,想了想,对陈洪说道:“让锦衣卫那边儿加快进度,怎么这几个案子还没有查清楚?”朱由校说的案子,虽然说是几个,但其实就是一个,就是东林党贪污的案子。只不过牵扯到了兵部户部和工部,之前处置了一批,还有一批没有收拾,尤其是工部那边。“等一下你去一趟锦衣卫,让骆思恭快点拿出一个结果来。”朱由校的言语之中已是满满的嫌弃,锦衣卫做事效率还真是低下。“是,皇爷。”陈洪连忙恭敬的答应了一声。陈洪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提醒一下骆思恭,他的工作方式需要更加积极一些,向魏忠贤多学习一下。如果再这么搞下去,骆思恭的位置怕是保不住了。朱由校点了点头,他不知道陈洪的想法,即便是知道了,其实也无所谓。“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朱由校想到了什么,再一次开口说道:“朕记得锦衣卫还关着一些闹事的学子吧?是不是有这么个事?”“回皇爷,的确是有这样的事情。”陈洪答道。“让锦衣卫也处理了吧。把人放出来,革除了他们的功名,全部送到辽东去充军。”朱由校面无表情地摆了摆手,貌似是在催赶一群苍蝇一样。这个倒是有些让陈洪意外了,处置的这么严重吗?开革了功名也就罢了,居然还要全部送到辽东去充军?不过陈洪也不敢多问,这不是他能够插嘴的事情,于是连忙说道:“是,皇爷。”朱由校再次摆了摆手,催促着说道:“行了,马上去办吧!”所谓乱世用重典,在这样的时候必须要下狠手,不然没有其他的办法。处置那些闹事的学生,其实就是一个震慑,让其他的士林学子们不要再捣乱,否则的话不但会革除功名,还会直接发配充军。朱由校不觉得这里面有多少人是因为血性和骨气才这么干的,大多数人都是为了刷一个名声,用后世的话说就是为了碰个瓷、蹭个热度。至于所求何事,无非就是求名求利。如果真的有人是因为血性和骨气,那朱由校也无所谓。他们越是有血性和骨气,对朱由校来说就越是要惩罚他们。原因同样很简单,你跟我不是一路人,那么你越出色,我反而越要弄掉你,没有什么可奇怪的。自从东林党结党营私的案子被处理后,朝堂上下还没有安稳几天,便再一次变得风风雨雨起来,而且比上一次更严重,有一种越来越激烈的感觉,充满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阵势。不少中下层的官员,已经在开始想办法了。有门路的官员,第一时间选择了外放,看样子京城这几年是安稳不了了,所以到外面去做官必然是最好的选择。只不过在这个时候想要外放有些难度,关系不是特别硬的都不行。实在是没有靠山、什么门路都没有的小官员,索性就直接辞官。身体不好、回家孝顺父母等各种各样的理由都有。对于他们来说。官不做可以,但是命不能扔在这儿。上一次的案子杀了多少人了?兵部和户部的人,除了几个侍郎和尚书还在审问,其他的全都一刀砍了。那是多少人?这些人全都要被抄了家,家人全部扔到辽东充军。谁不害怕?再加上工部那些人马上也会被收拾掉,上午的时候锦衣卫出手抓了工部右侍郎,人家说工部尚书也是自身难保,工部上下也是人心惶惶,一时之间谁不害怕?加上前些日子被抓的那些学子,现在也终于有了一个说法,所有被抓的学子有功名在身的全部开革,一起押赴辽东充军,这简直就是最严酷的手段了。一时之间舆论纷纷,不少读书人都躲到城外去了。要知道京城聚集了这么多读书人,很多都是为了明年的科举来的。现在一看,京城太危险了,咱们还是先闪闪吧。朝廷如此做法,虽然让一些人害怕,可是也同时激怒了一些人,这些人就是以李茂为首的官员。他们认为朝廷这是倒行逆施,认为当今陛下如此心狠手辣,不是仁君之道。这一句不是仁君之道,其实已经是很重的说法了。因为在儒家里面,仁就是最高的奥义。不是仁君之道,那你就和这个仁没有关系了。在这上面还有一个更狠的,那就不是明君之道。不是明君的是什么?那就只能是昏君了。大喊一声,不修德政、妄戮无辜,然后再大骂一声昏君,一个忠臣的形象就这么出来了。虽然事后可能会被打死,但是必然会名流青史。大部分人觉得死不了,抱着法不责众的心态选择搏一搏。反正这些人越聚越多,一直在策划午门跪谏,只不过他们需要一个领头羊。于是乎这些人开始寻找合适的人当领头羊。孙慎行和高攀龙已经不在了,韩爌和赵南星是叛徒,徐光启和黄克缵都靠不住,内阁的几位大学生就剩下一个孙承宗了,所以开始有人去联络孙承宗。除了把目光放在内阁之外,这些人还把目光扫到了其他的地方,想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很快他们又选定了一个目标,这个人就是新任的户部侍郎左光斗。他们觉得左光斗是东林党的老臣,现在又做了户部侍郎,正好让他出头。其实说白了,他们就是在逼左光斗。因为外界已经有了传言,那就是左光斗之所以能够当上户部侍郎,是因为他投靠了内阁次辅徐光启。而内阁次辅徐光启和陈可道的关系自然很容易查得清,现在已经是朝野皆知了。陈可道闹出来的事情,很多人都觉得是徐光启在给他撑腰。不少人都觉得陈可道就是这一次事情的导火线,正是因为他的存在才使事情变得现在这样。崔呈秀等人也在鼓吹陈可道的学说,所以众人才去找左光斗,就是要用外界的名声把左光斗压住。如果左光斗不听话,那么他的名声也就臭大街了。事实上左光斗是东林党之中少数的务实官员,就是不嘴炮能做事的那种。消息很快就传进了皇宫大内,朱由校也知道是怎么回事,略微有些无奈。原本朱由校是没打算插手这件事情的,他想让这些人到午门来闹,到时候让魏忠贤出手,同时让内阁表态,也彰显自己的态度。可是现在看来却不行了,他们在用外界的舆论来压朝中的大臣。原本朝中的大臣是不必表态的,装缩头乌龟就可以了,后面的事情也牵扯不到他们身上来。等到事情过去之后,他们就还是他们。自己不去强迫他们,这也是君臣之义。但现在朝中大臣被舆论逼迫了,谁知道会不会做出什么让自己不满意的决定。到时候自己肯定要处罚他们,所以还是要杜绝这件事情。朱由校要伸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