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的事情,是朝中的一件大事情,只不过各人关注的点不一样。大臣们更多关注的是官位,而不是奢崇明造反。对于奢崇明的造反,在他们看来离自己太远了,一辈子也影响不到京城来,也影响不到他们。对此,朱由校没有想着去改变他们。与其费那个力气,还不如做点自己该做的事情。不过大明官场上也出现了一个新的疑问,那就是孙传庭是谁。这一次朝廷设立西南总督,其实很多人已经开始盯上了。这可是一个总督衙门,权力非常的大,同时也会去参与平叛,是一个立功的机会。一旦完成了平叛,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升官。而其中有一个人就显得比较扎眼了,这个人就是孙传庭。一个普普通通的兵部武选司郎中,突然被提拔为了兵部侍郎、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这个职位看起来可是有点监军的意思。虽然没有给他明确的官职,只是让他在总督衙门里面听用,但是这也足够了。一旦西南平定之后,他肯定会被提升起来的。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所以翻找孙传庭的资料也就成了所有人都要做的事情。只不过没有人找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孙传庭,万历四十七年,进士及第,授永城县令。进入北京任职,为吏部验封主事,后来做了兵部的武选司郎中,然后就没有了。整个履历根本就没有看出什么奇怪的地方,唯一让人感到奇怪的,就是似乎有人在暗中提拔他,从一个县令直接升到了京师,接着居然进入了兵部的武选司,这一次更是一步登天,做了兵部侍郎。兵部衙门。不少人都在打探孙传庭的消息,可是对于兵部衙门的人来说,他们与孙传庭接近就更容易一些,于是不少人都借机来讨近乎。这让孙传庭不厌其烦,都没办法好好干活。虽然朝廷对孙传庭的职位有了新的安排,可是他也要等袁可立进京之后正式履任,才能够去袁可立的名下报道。所以孙传庭现在还只能待在兵部,可是现在这样让他没有办法继续待下去了。门口那个送文件过来的,今天是第七个了吧?孙传庭有些无奈的摇头,这些人打什么心思,他自然是知道的。无非是希望自己发达了,能够提拔一下他们。孙传庭很想告诉他们,这样做是没有用的。因为他自个儿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提拔。不过不知道归不知道,孙传庭对于自个儿被提拔之事还是很兴奋的,毕竟这是好事情。加上这一次要去西南参与朝廷的平叛,对他自身来说是一个学习的机会,同时也是展示才能的机会。现在,一想到今天一个接一个来套近乎的人,孙传庭自然高兴不起来了。自己是不是应该请两天病假?只是他还没有动,外面就有人走了进来。来人是一个太监。这就更让人有些迟疑了。不少人认识他,这是当今陛下亲近的太监陈洪。孙传庭见到陈洪向自己走了过来,不禁有些迟疑,不过还是走了过去。见到孙传庭的那一刻,陈洪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比起外面的人,陈洪显然知道的更多,他知道这个孙传庭是陛下关注的人,而且被关注的时间不短。陈洪早就知道孙传庭会被重用,事情也如他所预料的一样,孙传庭的确被重用了。陈洪笑着说道:“孙大人,陛下召见。”孙传庭一愣,陛下要见我吗?对于当今的这位陛下,朝廷上的臣子想法不一,评价也不一。很多人视这位陛下为明君,是大明朝的救世主;很多人认为陛下是昏君,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很可能会成为大明的亡国之君。当然了,有些话不能说出来,只能在心里想。但是在官场上就没有什么秘密,这样的风气已经流传了一段时间了。说起来孙传庭没有和陛下接触过,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作为一个有立场的官员,孙传庭还是倾向于陛下是明君的。陛下停掉了宫里面的营建,同时还非常的节俭,宫里面也只有三个女人,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不过也有一些让人看不下去的地方,比如任用魏忠贤、信奉宫里面的妖道,对官员也不够仁慈。至于这些,孙传庭其实也保留意见。毕竟那些以东林党为首的下台者干得有些过了,贪污受贿、诬陷朝臣。也有人说那是魏忠贤在诬陷那些人,不过孙传庭觉得,未见得全都是诬陷。他在大明做官员也有几年了,深知大明官场是个什么样子。那些表面上清廉的官员。背后不一定什么样。陈洪见孙传庭在发呆,眉头微皱说道:“孙大人,陛下召见?”这个时候,孙传庭才回过神来,也猛的反应过来,陛下要见自己。他连忙说道:“陈公公,不知陛下召见所谓何事?”“这就不是咱们做奴婢能知道的事情了。”陈洪笑着说道:“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孙大人跟着咱家进宫吧。”“好,陈公公。”孙传庭点头答应了一句。孙传庭被陛下召入了西苑,而且还是陈洪亲自来传话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一时之间,兵部就更热闹了,不少人暗自懊悔,怎么早前没和孙传庭打好关系呢?西苑之中。朱由校正在避暑,只差抱着冰块了。说起来快到秋天了,这天气怎么还这么热呢?不是说大明朝要冷了吗?这冷空气都跑到哪里去了?此时此刻,朱由校突然无比怀念空调和冰淇淋。不过,盐水冰棍也挺解暑的,改天叫宫里做点牛奶冰棍。“皇爷,孙传庭来了。”陈洪来到朱由校的身边,恭敬的说道。“让他进来吧。”朱由校看了一眼陈洪,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的冰袋。时间不长,孙传庭就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恭敬的行礼道:“臣孙传庭,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起来吧。”朱由校摆了摆手说道。朱由校上下打量了一番孙传庭,此时的孙传庭还很年轻,看起来颇有朝气,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精神,这让他很满意。朱由校点了点头说道:“今天找爱卿过来,是有些事情想和爱卿聊一聊。朕这一次让爱卿去西南,想听一听爱卿关于西南的想法。”孙传庭没想到陛下找自己是为了这件事情,顿时有一些发蒙,他实在是不知道什么情况。对于自己为什么去西南,孙传庭不了解,对于陛下问的问题,他也不了解。在孙传庭看来,即便是有人保举自己去西南,多半也是让自己去镀金的。要知道西南总督是袁可立,那可是一位老臣,陛下要询问对西南的看法和做法,该是问他,而不是问自己。可是怎么就问到自己头上来了呢?不过既然陛下问到自己头上来了,躲肯定是躲不掉的。真的想去镀金的人。这个时候肯定就露馅了,但是孙传庭不是,在得到这个任命之后,他就已经做了不少功课了。于是孙传庭向前一步说道:“臣以为应该是剿抚并举,先剿后抚,同时要严惩西南的官吏,澄清西南的吏治,如此方可安稳。”看了孙传庭一眼,朱由校点了点头说道:“继续说吧。”“是,陛下。西南之地自古就乱,乃蛮夷之所在,当地百姓并不开化。所以想要招抚,难度比较大,尤其是其中有奢崇明这样的野心勃勃之辈。”“所以臣定下先剿后抚的策略,将奢崇明之流,全部剿灭。一来可以肃清这些野心勃勃之辈,没了他们便没有人闹事造反;二来也可以震慑西南,让他们知道,敢对大明不敬,死路一条!”看了一眼孙传庭,朱由校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心里面满意得很。果然是有能力的人,看问题的角度很合适,手段拿捏的也很好,只要能够把事情顺利的做好,这就是一代能臣的架子。如果不是因为孙传庭太年轻、资历太浅、威望太轻,震慑不住西南的官员,这一次的西南总督就会是他了。不过从西南回来就好了,自己就可以重用他了。也可以让他积累一下经验,相信到时候他会更加的成熟能干。孙传庭继续说道:“在完成了剿灭之后,就可以就地招抚,将那些愿意投降、真心投降的人全部纳入大明的户籍,让他们成为大明的子民。同时废除土司制度,直接改土归流。”朱由校心里大为赞同,孙传庭这是要搞一次大的呀,不过正合自己的意,自己就是要这么搞。上一次大明搞改土归流还是在万历年间的时候,那个时候是杨应龙造反。万历十八年,播州宣慰司杨应龙反叛,万历帝派二十四万大军,于万历二十八年平定叛乱,杨应龙自杀。此役为万历三大征之一,播州之役结束,明军将播州一分为二,置遵义、平越二府。这一次自己平定了西南之后,也要进行改土归流。看来孙传庭的确有准备,所说的也全都切中要害。虽然只是一个大体的框架,但是确定了路之后,详细的往前走就容易多了。有了一个指导思想,后面就容易了。朱由校温和的笑着说道:“爱卿继续说吧。”“是,陛下。”孙传庭答应了一声,继续说道:“臣看了兵部关于西南的一些旧档,贵州提学道刘锡玄曾上书朝廷:“云贵当地百姓遭受贪官污吏的盘剥,生活苦不堪言,然而当地土司也压榨百姓,百姓无一不愤怒。“足见当时不仅夷民受到汉族官员的剥削,甚至土司也备受流官“脧削”。”“如此一来,夷民活不下去了,自然就给了奢崇明这样野心勃勃之辈机会。他们将所有的事情都推给了朝廷,带着手下人造反了。”“所以臣以为,想要解决这个问题,首先要整肃西南的官场、澄清西南的吏治;同时改土归流,将夷民化汉;派遣读书人到西南去,宣威教化。如此一来,西南几十年之后必然归于我大明正统。”看着侃侃而谈的孙传庭,朱由校叹了一口气。事实上,历史上的孙传庭就是一个非常有长远目光的战略家,只不过他碰到了一个急性子的崇祯皇帝,根本就没有给他施展报复的机会。历史上的崇祯皇帝很着急,他觉得大明已经完蛋了,一心想要光复大明的荣光。可事实上,却是越急越不能办事。孙传庭就是这种越急越不能办事的性格之下的牺牲品,同时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如果自己给了孙传庭机会,把他放在西南,朱由校敢担保,十年之后,西南必定是另一番天地。只不过不可能,还是要重新选人。突然之间。朱由校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陈奇瑜。说起来,陈奇瑜也是一个有才能懂军事的人,前些日子还在洛阳蹦跶。如果福王的事情完了之后,自己或许可以给陈奇瑜考虑一下升官。升到哪里去比较合适呢?西南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朱由校觉得这个想法很好,陈奇瑜一定会感恩戴德的。在朱由校想起陈奇瑜的时候,陈奇瑜完全不知道。此时,他已经来到了百花楼,坐在二楼的一个包厢里边,手边放着一壶酒,不时的喝上一口。屋子里面没有女人,只有师爷李芳站在他的身后。这个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李芳快步走到门口,伸手将门打开,见到门外有两个陌生的男人。于是他问道:“不知二位如何称呼?”外面的人没说话,一闪身,露出了一个人的脸,正是通政司的通驿赵竹。看到赵竹之后,李芳就知道自己等的人来了。他微微让开一条道,让他们从外面走了进来,同时自己退到了陈奇瑜的身后。陈四海走进了屋里面,看了一眼坐着的陈奇瑜,说道:“可是洛阳知县陈大人?”这个时候陈奇瑜自然不能再坐着了,连忙站起身行礼道:“正是本官。不知尊驾如何称呼?”“通政司巡查司司丞,陈四海。你可能没有听说过这个衙门,因为这是新成立的。本官正四品。”陈四海缓缓的说道,同时最后补充了一下自己的品级。当然了,这不是为了在陈奇瑜面前彰显自己的品级,而是报出品级好办事。正四品,这可就不低了。要知道,通政司的通政使只不过是正三品,左右通政正四品。可见这个陈四海的官职之高,绝对是通政司里面的排名靠前的人物。“下官见过大人。”陈奇瑜连忙躬身行礼。陈四海点了点头说道:“行了,起来吧。”等到陈奇瑜站起身子之后,陈四海这才问道:“题本和密奏都是你上的?”“回大人,正是下官。”陈奇瑜答应了一声。这件事情没有什么可隐瞒的,陈奇瑜本意就是想把事情闹大,所以对方问了自然就要说。陈四海点了点头说道:“你知道陛下如何说吗?”听了陈四海的话之后,陈奇瑜心中有了不太好的预感。因为臣子私下谈话很少牵扯到陛下,何况是自己和他也不熟。那么既然他提起陛下,肯定是有事情要说。陈四海也没等陈奇瑜的回答,而是直接说道:“你的密奏到了京城之后,通政司的赵大人便拿着你的密奏入了宫,将密奏呈递给了陛下。”“当日陛下就说了,你肯定还会上题本,如此一来才能将你的事情和密奏制度绑在一起,以此来逼迫朝廷、逼迫陛下,让朝廷和陛下严惩福王、严惩江南官场。”“当时赵大人就问陛下,是否要将你拿下。陛下却说,朝廷的堂堂洛阳知县想要弹劾一个藩王,居然要用这样的方式。那么百姓有冤到何处去诉?他们要用什么样的方式?为什么要有密奏制度,为的就是陛下的不被蒙蔽。”“陛下让我给你带一句话,你要相信陛下,既然陛下使用了密奏制度,无论是什么事情,都不会不管,所以这一次陛下让我来了。”“原本通政使大人是想亲自来的,只是密奏制度刚刚建立起来,事情实在太多,通政使大人无暇分身,所以才让我过来了。”听着陈四海的话,陈奇瑜一句都没有开口,但是他的心里面却有如翻江倒海。他似乎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了。当今陛下大魄力,大决断,果然非自己可以比拟!等到陈四海说完之后,陈奇瑜说道:“陈大人,等你回京之时,能否带一份奏折给陛下?”陈四海看了一眼陈奇瑜,点了点头说道:“这个自然没问题,不过有一件事情你要知道,陛下已经下旨,严禁官员题本密奏一起用。因为朝廷的驿站来回传送,那也是需要动用人员和花费钱粮的。”听了陈四海的话,陈奇瑜苦笑着说道:“大人,下官已经无地自容了。”“那我们就不说这件事情了。”陈四海点了点头说道:“这一次你弹劾福王和河南府知府的事情,无论是陛下还是朝廷都非常的重视,所以你说说情况吧。”“要知道密奏是有前提的,那就不能是风闻奏事。你手上可有证据?”陈奇瑜点了点头说道:“关于知府廖忠的证据,下官的手上有几个案子,人证物证俱在,全部能够证明他贪污受贿。”“关于廖忠纳妾收礼的事情,整个洛阳城没有人不知道。他现在就在楼下,估计是又来寻觅姑娘,看上就会带回去,然后直接娶回家做妾,大操大办让人随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