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公公。”崔应元答应了一声,转身向外面走了出去。等到崔应元走了之后,陈洪转头看向许显纯,叹了一口气说道:“陛下真的看重你,不过你之前做了那样的事情,这一关也没那么容易过。这一次陛下有一个差事交给你,你办好了就能够赢回陛下的信任。”听到这话,许显纯顿时激动了起来。人只有在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惜,何况许显纯本来就珍惜。对于权势的眷恋早就刻在了骨子里面。被人逼着放弃已经是痛彻心扉了,那种感觉简直要了命一样。现在能够失而复得,许显纯的激动可想而知。“请公公赐教。”许显纯连忙对陈洪说道。陈洪看着许显纯,也没有绕弯子,直接说道:“衍圣公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衍圣公的爵位已经被剥夺了,这件事情你应该也知道。现在陛下想把衍圣公送回曲阜去,让你亲自去送。”听到这话之后,许显纯的心里面就是一动,随后就是一皱眉头。显然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如果只是把人送回去,那谁来送不行,何必非让自己送?何况如果只是把人送回去,自己也没有办法赢回陛下的信任。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作用?许显纯的心里面很清楚,有所得,必有所失。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么重要,不可能付出这么少。许显纯看着陈洪问道:“只是送回去吗?”“当然不只是送回去。”陈洪沉着脸说道:“还要保护好衍圣公的安全。衍圣公是孔圣人的后裔,自小读圣贤书,心里面坚毅刚强的很,已经几次自杀未遂了。”“虽然这一次孔家做错了事,可陛下还是不忍心衍圣公死。所以这一路上你一定要小心护送,千万不要出什么差错,衍圣公绝对不能死。”“如果有可能的话,你可以用心开解他。如果能够劝衍圣公放弃自杀的想法,也是你大功一件。”听了这话,许显纯表情有些为难的说道:“陈公公,咱们这些大老粗劝人恐怕不那么管用。”“可是陛下能信任的人不多了。”陈洪看着许显纯,感叹的说道:“这件事情还是交给你来做。只要你能够把这件事情做好,想来陛下不会再关注你之前犯下的错误。”“既然如此,那这个差事我接了。”许显纯咬了咬牙说道。许显纯心里面明白,这根本不是什么护送,这就是杀人,而且还是去杀衍圣公,伪装成自杀的样子。这个活很棘手,一旦走漏了消息或者泄露了行踪,自己肯定死无葬身之地。不过,要是把这件事情办好了,自己肯定可以拿回一些失去的东西。不过许显纯觉得自杀有些不保险。想了想,许显纯抬起头看着陈洪,躬身说道:“不知道我能不能多带一些人手?”“最近山东各地闻香教造反的事情比较多,他们行事肆无忌惮还猖獗。如果他们知道衍圣公回曲阜,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如果我带的人少了,恐怕会出现意外。”听了这话之后,陈洪沉吟了片刻,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这是自然,衍圣公的安全胜于一切,多调拨一些人手肯定是没问题的。至于闻香教的人,也未必有这个胆子。不过小心谨慎一些,终究是没有错误的。”“如此,多谢陈公公。”许显纯面带感激的说道:“也请陈公公上复陛下,许显纯一定戴罪立功,绝对不让陛下失望。”“如此,咱家就先回去了。”陈洪点了点头。转身向外面走了出去。“下官恭送陈公公。”许显纯连忙躬身说道,语气真挚,态度诚恳。一边走着,陈洪一面在心里感慨,怪不得皇爷器重许显纯,这真是一个人才,整件事情如此简单的就谈完了。许显纯能够很轻松的就领悟了自己话里面的意思,还能够举一反三。自己告诉许显纯衍圣公要自杀,护送要小心,无非就是路上打点让衍圣公直接自杀了。许显纯觉得这么做有些痕迹太重了,所以提出了另外一个方法。反正现在闻香教闹得这么大,他们连陛下都敢行刺。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对衍圣公动手也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他们绝对是有胆子这么做的,所以不如把这个帽子扣到他们的身上。半路遇袭,闻香教痛下杀手。反正闻香教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陈洪也只是稍微想了想,就同意了许显纯的说法。不过还是告诉他这个方法一定要谨慎,一定要慎用,不能够出什么差错。与此同时,陈洪也要回宫去请示陛下。目送着陈洪离开,许显纯缓缓地站起来身子,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随后化作了一声无奈的叹息。虽然陛下表面上看起来还是很信任自己,可事实上却并不一样,许显纯能够感觉得到。在这之前,陛下信任自己、提拔自己,将自己当做臣子;可是这一次,陛下交给自己的任务就是妥妥的黑活。说白了,自己成了陛下暗中杀人的刀,地位降低了不少,做的事情也都是阴私的事情,出了差错恐怕陛下也不会保自己了。不过这些都是自己咎由自取,想来短时间内也没办法改变了。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许显纯缓缓地走出牢房。这里本身就不是关押他的地方,有了刚刚的事情,自然可以随时走出这里。走出牢门口,抬头看了看天,许显纯喃喃的说道:“这一次绝对不能再犯错。我失去的东西我要拿回来,一样一样的拿回来。”说到这里,许显纯的眼中凶光一闪而逝。朱由校的驻地。听着陈洪给自己的汇报,朱由校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随后笑着说道:“许显纯还是一个能做事的人,想的很周到,就让他按照自己的想法办吧。”“是,皇爷。奴婢回头就传信给他。”陈洪连忙说道。“那这件事情就这样吧。”朱由校点了点头说道:“这天下每天都死人。有的人死得悄无声息,有的人死得惊天动地。”“有的人死了几十上百年、甚至上千年还有人记得;有的人是怎么死的,没人知道;有的人是怎么死的,谁都知道。这世间的事真的说不清。”陈洪站在一边一句话也不敢说。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接话?一旦接了话,恐怕人就没了。不过陈洪还是向前走了一步说道:“既然皇爷担心闻香教作乱,需不需要暗中派人保护许大人?”转头看了一眼陈洪。朱由校顿时就笑了。陈洪这话朱由校怎么能不明白?什么叫派人保护?说白了就是派人跟上去,等到许显纯把事情做完了之后,直接派人灭口,免得这件事情将来有机会传出去。这不禁让朱由校想起了一个人,这个人名字叫做廖永忠。当初,韩林儿在滁州。太祖皇帝朱元璋派廖永忠前去将韩林儿迎回应天,至瓜步时船翻而死,朱元璋因此归罪廖永忠。到大封功臣时,朱元璋对诸将说道:“廖永忠在鄱阳湖作战时,忘我抗敌,可谓奇男子。但却派与他要好的儒生窥探朕意,所以封爵时,只封侯而不封为公。”当杨宪为丞相时,廖永忠与他关系密切。杨宪被杀,廖永忠因功大幸免。洪武八年三月,因僭用龙凤等违法之事被赐死。大义凛然的太祖皇帝,朱由校心里面非常的感佩,这件事情究竟真相如何?恐怕早就掩埋在历史的尘埃之中了,根本就没有办法探究。除了当事人之外,谁都不知道。于是朱由校转头看着陈洪,笑着说道:“许显纯可以派人保护,那你呢?”听到这话,陈洪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随后面容严肃的说道:“有闻香教意图下毒行刺皇爷,奴婢为皇爷试毒被他们给毒死了。”“奴婢孤身一人,只是在家里还有一个弟弟。这些年奴婢往家里送了一些钱,奴婢只有一个请求。”“请皇爷看在奴婢为陛下试毒有功的份上,将奴婢的侄儿送入皇家书院。”朱由校看了一眼陈洪,直接就被他给逗笑了。他语气轻松地说道:“鹤顶红品鉴师吗?”说完这句话,朱由校自己先笑了,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十分开心。陈洪有些不明所以,他不知道皇爷怎么就笑了起来。他不但没有轻松起来,反而心里有些忐忑。朱由校走到陈洪的身边,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行了,起来吧。你不姓于,也死不了。”“这天下的事情,有些事情能靠杀人解决,有些事情就不行。再说,如果每一次弄死几个人都要朕身边的人陪葬,朕可没那么多人赔给他们。”听到这话之后,陈洪恭恭敬敬的给朱由校磕了一个头,站起来身子站在朱由校的身边,再也没有开口继续说什么。他的心里面则是松了一口气。事实上,这并不是陈洪自作多情,也不是他真的想死。在陈洪看来,事关重大,皇爷想灭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与其让皇爷灭口,不如自己主动一点,终究不过是自己这一条命罢了。如果自己主动一点,皇爷或许看在自己主动的份上,还能给自己一点体面。朱由校当然知道陈洪的想法,不过朱由校也明白自己不可能那么做。如果前脚孔胤植死了,后脚许显纯和陈洪也死了,这种破事自己就解释不清楚了。即便是真的要做,自己也得学太祖皇帝朱元璋。这就是许显纯干的,他揣摩了圣意,实在是罪该万死。用这个罪名把许显纯处理掉,或者更简单直白一点:许显纯和孔胤植有嫌隙,两个人不对付,在送回去的路上许显纯折磨了孔胤植,把孔胤植折磨致死。自己这个皇帝知道之后大怒,治了许显纯的罪,杀了他给孔胤植陪葬。这么干也可以,也能把自己这个皇帝摘出去。不过朱由校还是不能这么干,原因也很简单,自己的敌人还没有杀完,不能把刀先掰断了呀。武则天养了那么多酷吏,那也是到最后才收拾的。在还需要刀的时候,那就不能够把它给掰断了,而且要把它给磨得异常的锋利。所以朱由校不可能像陈洪说的那样。至于许显纯把事情说出去,朱由校也不在意。这种事情不说就没人怀疑了吗?不可能的。就像太祖皇帝做的那种事情,虽然太祖皇帝掩饰,可还是有人怀疑,也没人相信真的不是太祖皇帝做的。只不过没人敢说,这就足够了。自己身为一个皇帝,不留下几个谜案怎么行?就让这个案子成为历史的谜团吧,让后世的考古学家和历史学家去好好的研究吧。说不定为了自己这一件事情,还会有人互相打一架。想想也挺美的。想到这里,朱由校心情就更好了,对陈洪说道:“准备一下休息吧,朕也累了。许显纯那边你就不用管了,崔应元那边你盯着一点,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朕。”“是,皇爷。奴婢亲自盯着。”陈洪连忙说道。朱由校点了点头,就转身去休息了。该布置的已经布置完了,接下来就要等消息了。朱由校相信没什么大事,同时心里也感慨,自己还是不如太祖皇帝。看看太祖皇帝赐死一个廖永忠,用的理由多简单。预制使用龙凤图案,就这一个罪名就能杀了廖永忠。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有这样的权势。一言而定人生死,最关键的是没有人敢说什么,想想就让人心驰神往。朱由校去休息了,但是整个济宁城却乱了起来。锦衣卫再一次出动,瞬间就惊动了不少人。不少人都开始偷偷的看热闹,更多的则是人心惶惶,不知道锦衣卫这一次又要去抓谁。当看到锦衣卫冲到周家的门口之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谁也没想到锦衣卫居然会对周家动手。周家的人更没想到。在他们看来,他们这一次稳稳当当的。都已经安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