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嗓门响起,郡署内的鼓声应声而响。
咚……咚……咚。如晨钟暮鼓,这急切连起的鼓声激越非常,将沉闷郡署内一干人一下子惊得齐齐站立。
扶苏眉头微皱,看着郡署内大官小吏纷纷面色惊愕,知道是来了大事。再看几名吏目眼中频起的失望之色,倒叫扶苏心中多了几分疑窦。眼角一转,看到那日来迎接的东博。见其眉角多了几分抑郁之气,心中想想,没有做声。
何辜昨日接风宴上急不可耐的神情给了扶苏很大的疑惑,同时也多了几分警惕。
按照情报上所分析,何辜的动作并不有错,也算合理。情报上说何辜并非贪权恋栈之人,自然也不会赖着代掌之权不给。当然,何辜想要强赖着也挡不住扶苏。如此,何辜十分“公心”地将军政大权交给自己看上去并没有错。
可坏就坏在这“看上去”。
的确,扶苏心中最深的疑惑就是这个看上去,这让扶苏心中始终藏着一份疑惑。似乎,一切太过正常了。而且,按照这些大官小吏脸上的颜色,并不该这般高效率才是。
扶苏才来第二日,便急不可耐地要交权。你说何辜一人有此公心,扶苏还是信的。可要说整个郡署大大小小百余吏目、功曹以及郡官都是欢迎扶苏,那纯粹就是胡扯了。光是看昨日迎接和接风宴上一众人的表情,扶苏也能猜出这些人的心中的想法。除去那些逢场作戏惯了的吏目、郡官,很多小吏脸上的笑容都带着僵硬。
扶苏知道,出于自己还不知道的原因,很多小吏都不喜欢自己。似乎东博这不幸的遭遇让他们起了物伤其类的感觉。
撇去这些,扶苏已经起身领着众官出了官厅。官厅是办公的地方,是郡署之中最为肃穆的场所。原本以为能安安稳稳交权的何辜非常歉意地向扶苏躬身便转身离去去处理了。
这个交权的仪式显然不能正常进行了,扶苏既然没有交权,这担子事就要归何辜管。如此,扶苏倒不好抢了人家的风头。走到官署正厅一个宽敞的大堂上,搭了一个屏风,算是避嫌。
何辜心中无奈地做到了主位。扶苏既然没有接权,他置身之外谁也说不得什么。
惊堂木一拍,四周肃然。何辜年逾五旬依旧嗓门不错,朗声道:“带苦主!”
四周差役整齐排列,一声一声接下去。到最后,站在中庭的一个差人高声传下:“带苦主!”
因为官署正厅离着大门颇为,中庭处平时大开空着对百姓观赏开放。眼下不知怎的平时被严加看管的“诉冤鼓”竟然被一个苦主瞅见空子强敲,鼓声激越远传四周。隔着几里都能听见,只怕整个北城都能听到这鼓声。
鼓声一起,四周知晓内情的四里八乡百姓呼啦啦的全都过来了。这鼓声自从立在这裏,已经有三年没响了。三年已去,城中住老了的知晓内情的百姓都是怀念,今日竟然响了起来。如何还不齐聚?
原本官署外就是颇为繁华的大道,这鼓声一起。国人好热闹的脾性在这年代也发挥了十足火候,激越的鼓声一下子就将人群都聚集了起来。里三圈外三圈,好家伙,没个千儿八百的那就奇怪了。
这敲鼓的汉子一敲,差役竟然没有发现。等到赶过来驱散的时候,人群已经围了起来。黑压压一片都是议论之声,而且显然是知晓这汉子事迹的。竟然都是帮着这敲鼓汉子说话。
那守着诉冤鼓的差役初始还厉声呵斥,到最后,一见人海无涯群情汹涌。知道压不住了,赶紧撇下属下自个儿去找长官报告了。边郡之民常年战时,十分凶悍。这差役心中门清,哪里敢众目睽睽下动刀兵驱赶?只怕千把人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他了。
差役头子一跑,属下更是脚底抹油遛了。这下,鼓声就更加激越了,这汉子力气颇壮,且竟然敲得鼓声扬起金戈铁马之声。
北城的小民都被聚集了起来,看着郡署之内怎么个说法。
果然,等到中庭差役之声传出“带苦主”的时候,众人都是一阵呼喝。民众朴实,就算是郡城之中有几个狡猾奸诈之人也大多是明事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