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能够查到口赋,主要是前两任郡守时期的资料。六百七十三万六千七百四十六钱,自然是扶苏前一任郡守的口赋总额。再来看看第一任郡守蒲公任郡守之职时收取过最高的税赋,一年一共是两千三百六十九万六百七十八钱。
说实话,扶苏也有些不明白那些零头是如何出来的。只不过稍待,从萧何口中问到之后,扶苏为之哑然。
这些零头,自然是整个口赋入库的数据。而在古代,税收工作的繁复冗杂,是难以想象的。秦代没有一条鞭法,要交纳口赋,一百二十钱很多人是没有那么多现钱的。于是乎,如果扶苏不懂实际,觉得这零头看着碍眼,在秦朝搞一条鞭法。结果只会让很多奸商恶贾大发税收钱。
因为,没有现钱的百姓想要交口赋,只能将自家的东西放到集市上去买。买得人多了,奸商恶贾再操纵市价狠狠压价,结果自然是农户手中的财物大幅贬值。平白的,实际交税很大一部分都交到奸商恶贾里去了。这也是一条鞭法失去张居正强力压制后迅速成为恶法的重要缘由。
故此,当吏员们下乡县收取税赋时,很多百姓交税用的就是鸡鸭牛羊,布帛粮米。这些多是实物,自然不好估价。于是乎,这两个税收结果的都有零头。
因为物价随时变化,而口赋一百二十钱要用实物代替的话,总会或多或少有差额。于是,这最后估算的时候零头也就出来了。只不过,蒲公在位时,威势颇重,奸商恶贾未必敢压低价,而扶苏的前一任嘛……则极可能自己都中饱私囊去了。
蒲公始皇十七年时随大军收复雁门后到达雁门郡,初任小县县丞,再任善无县令,最后一步步从雁门郡郡丞到达雁门郡郡守的官位。可谓一步步走来极其踏实,这也是蒲公能将雁门郡善治的一个重要原因。
也就是始皇二十七年时,初任郡守第二年。雁门郡的口赋最高纪录产生在了蒲公手中,也就是两千三百六十九万六百七十八钱。而其后,无论蒲公如何补缺都是一年一年降低。
等到了扶苏手中,已经缩水三分之二还要多。
究其原因,恐怕免不了百姓困顿,户口锐减这两样。百姓困顿民生艰难,连饭都吃不饱了,还谈何交纳口赋?这个原因是多样的,有徭役频繁之故,也有天灾人祸在里头。扶苏要理清,没一段相当长的疏离很难奏效。
第一个虽说看起来十分重要,却并非是主因。冰冷些说,即使百姓再如何困顿,可该有的口赋田租依旧会收取,怕官的百姓就算拆借也会交纳,而且秦时百姓多有三年之积蓄,一年两年倒也扛得住。故而,这百姓再困顿,多多少少还能收得上些。
可另外一个就是主要了。户口锐减,连百姓都从户册之中没了,还去哪儿收口赋?这可不是减少,而是压根就没了。
能够造成户口锐减的,最大可能是战乱。战乱一起,什么都能给你摧毁个干干净净。百姓自然逃离,可眼下自秦灭赵起,雁门实际上已经承平了二十年。没了战争的二十年,户口却锐减,这是极不合常理的。
而扶苏手中在雁门郡找到的户籍账册也十分强力地印证了户口的锐减,从秦接收赵之雁门起。人口从十三万户一直锐减到而今,只区区六万户,锐减了有一半之多。
按如此讲,扶苏手下十二个县应该合并一半去。如此,六百万的口赋也能对得上。
口赋的锐减使得问题返回去,究其根底,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一半的户口消失在账册上?
同样,这也是扶苏在战争之中最大的红利了。人口!
六千送往长城的壮劳力自然不是凭空出来了,六千壮劳力。就意味着至少有四万户人口是托庇在四大豪族之下的。六千兵员,能够比拟原先雁门郡兵的二线战力,这可不是寻常能够组织起来的。
以雁门郡户口最盛时,十三万户的基底也只能招收区区不过八千郡兵。就这,还是在蒲公这等能吏手中弄出来的。继承人甚至连保持着规模都做不到。
单单以四大豪族家族势力,如何能够建立起一支规模上万的私军?显然,豪族手中掌握着的户口极可能超过了郡守府。
古代乡村士绅最好者何?买土地,传家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