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已经渐渐的明朗化了,随着皇上的一道道谕旨,大家都猜测出了一些端倪,但不约而同的都保持了沉默,因为双方仍旧在继续对峙,皇上并没有明说,大家也不敢妄自揣测圣意,只是在做事的时候要多考虑一番了。
不过在私下,大家都在奇怪,皇上为什么对朱棣这么信任,当初朱高炽的所谓靖难,的确也不像是作伪。那么儿子造反,皇上却将一副千斤重担交给了老子,难道就不怕朱棣一旦手握重兵之后,反而为朝廷带来隐患吗?
现在形势十分明显,皇上想帮助朱棣吃掉帖木儿这次带来的东征大军,那么原先的策略也要随之调整,在这个前提下,参谋部迅速的做出反应,积极的做出收复宣化的准备,有的参谋还提出一些大胆的构思,那就是不管宣化境内的帖木儿军队,直接收复长城沿线,留一个口子,将其驱赶到辽东地区。
这个构思,也就是从大同府出兵,沿柴沟堡、虞台岭、张家口堡、松树堡、独石堡等原来的大明防御重地,逐渐收复长城沿线,利用大明将士善守的优势,固守不出,因为在宣化地区的居民不是被帖木儿的军队屠杀,就是已经迁移至关内居住,所以除了他们的军队之外,基本上属于荒无人烟的境地。
帖木儿的军队不事生产,只是靠着不断的掠夺补充自己,只要将他们困在那有限的区域,别说打了,就是耗也会将他们耗死,为了防止狗急跳墙,大明还要留出一个缺口,供他们逃亡辽东或者是鞑靼的实际控制区。
这一点得到了皇帝的赞赏,大明将士已经牺牲的太多了,在自己的家门口,为什么不利用自己的长处,攻击敌人的弱点呢?
于是,北平军镇和辽东军镇原有和敌人对峙的军队编制不变,又从西北军镇的预备役中,抽取了近十万人驻守白羊口、蔚州和小五台山一线,防止敌人突破防线往内地掠夺,然后就大胆的实施了这个计划。
几乎是顺着长城沿线,一路东进,携带大量的地雷和陶瓷手雷作为减少自己守御损失的倚仗。十分顺利的实行着包围计划。
半年后,又到冬季,就在这个时候,在辽东厚雪覆盖的官道上,有一支百余人的马队,疾驰而来。他们一个个披甲带刀,全副戎装打扮。看来已是长途奔波,那一匹匹骠壮高头大马色泽极好的皮毛上,闪着汗湿的光亮。马队虽是疾驰,但仍然队列整齐,步伐有序,可见其训练有素。在马队驰过的路段上,被践踏成一片褐黑色的泥浆。带着污泥的雪团,被马蹄掀向高空,和着马背蒸发出的汗气、骑马人喘息的团团热气,在人们头顶上,搅出一片混沌的雾气。
是沙哈鲁一行,终于耐不住心中的那份不安,准备亲自前往大宁觐见朱棣,他要放下帖木儿汗国诸侯的架子,请求朱棣对他们进行援助。
这半年以来,虽然有他的压制,但两个侄子一天的消停也没有给他,两个侄子倒是谁也不得罪他,因为他的倾向可以打破两个侄子的势力均衡,但是谁也不听他的,阿黑麻和哈里现在基本上势同水火,两军摩擦不断,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边缘。
这还是源于一个利益的问题,由于帖木儿的强势,造成对附属国的威慑,帖木儿死了,谁都想逃出帖木儿汗国的控制,而这些是哈里的许诺,是阿黑麻做不到的,因为阿黑麻觉得他是祖父指定的继承人,要保持帖木儿汗国的荣光,要继续祖父的辉煌,就不能让这些附属国的军士脱离自己的掌握。
而哈里也就是利用这一点,对附属国的军士有着绝对的权威,他表示,如果他继承为帖木儿汗国的大汗后,会止戈息兵,放他们回家乡去保卫自己的国土,他把自己描绘成一个和平的使节,利用附属国希望回归故土的心思,肆意的挥洒着不要钱的慈悲。
但是他们有一点共识,那就是必须要消灭阿黑麻的军队,因为阿黑麻所统领的是帖木儿汗国最精锐的黑骑兵,是帖木儿起家的原始资本,不把这股力量抹杀,那么他们根本不要想着真正脱离帖木儿汗国的控制。
就算是暂时脱离了,以后也会再次奉召乖乖的赶过去卖命。
所以,哈里所忧虑的是阿黑麻名正言顺的地位,而附属国在为自己国家打算的同时,也想着尽量的消耗帖木儿汗国最精锐的骑兵,为自己国家赢得短暂的喘息之机。
沙哈鲁怎么会不知道两个侄子的矛盾所在,但是他的兵力只能自保,根本无法制约哈里和阿黑麻,只能用左右摇摆的心情来影响两个侄子的态度,但这始终不是长久的办法。
所以他才不辞劳累的赶往大宁去见朱棣,他可能不太了解大明的局势,但是对于自己的这个盟友,有着相当深厚的了解,沙哈鲁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因为如果自己死在大宁,恰恰能换取两个侄子的觉醒,反而能使帖木儿汗国的力量得以保存。
朱棣的心思他已经猜透了,不过是想吸收他们的力量,而不是想和他们两败俱伤,那样对谁都没有好处,这一点,从一直没有断绝的粮草补给上就可以看出来,因为朱棣也不敢逼着四十万大军很紧,也不敢饿着这四十万大军,那样的后果是可怕的,临死前的反扑,无论是朱棣,还是大明都要承受难以愈合的伤口。
所以帖木儿暴毙了很久,朱棣一直源源不断的供应着能维持这四十万大军生存的粮草,虽然有些紧张,但是也瓦解了帖木儿大军翻脸的勇气,而这次沙哈鲁就是想利用这一点,逼迫朱棣做出决断,不能再这样消耗下去了。
因为在这样消耗,哈里和阿黑麻早晚会有一战,游牧人的战争一旦开始,那就要一个灭亡才能停止,沙哈鲁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虽然他没有继承权,但是也不想看着父亲的这一番心血在内斗中消耗,那样正合朱棣或者大明的心思。
由于到了朱棣的势力范围,沙哈鲁保持了出奇的克制,一路上秋毫无犯,不要说住店就餐,就算是在路上冲撞了行人,他也会要求部下给予补偿,因此还获得了部下的埋怨,他们都不明白沙哈鲁的一番苦心。
的确,现在不是他们猖狂的时候了,他要保持着善意的态度,那样才能在朱棣那里获取更大的利益。
距离大宁还有一天的路程,他们来到山坳中的小酒店中歇息。
沙哈鲁的亲卫们并没进店骚扰,他们在山坳里下马之后,都静静地就地休息着,只有一个汉人模样的军官进店找店主商量,说是他们王子的意思要在店里用饭,酒菜好坏不论,单要个快,连做带吃,一个时辰便了。
店主连称好说,请他们进屋避风寒。这时,沙哈鲁在众亲卫的簇拥下,进的店来。店主忙迎了上去,用蒙古语恭敬地说:“请将军里间坐,酒菜一会就好!”
沙哈鲁的眉头紧蹙了一下,瞬间又绽开一丝笑容,说:“你只管忙你的去吧!”说完又对众亲卫招呼道:“你等好自歇息,一会吃饱喝足了好赶路。”说完,掀开棉布门帘,大步走了出去。
那个汉人模样的亲卫连忙跟了出去,沙哈鲁面对纷飞的雪花中独立高岗。已经年过四旬了,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但此时身负重任的沙哈鲁,除了心潮起伏之外,竟没有丝毫寒意。
身后跟随的那个汉人模样的军官,也是身着帖木儿军中的服饰,叫做丘林。正是当年丘福和姚广孝逃亡西域时所带领的家将之一。姚广孝的眼睛很独到,在帖木儿的子孙中,一眼就看中了沙哈鲁的合作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