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1 / 2)

回眸一笑 东奔西顾 5265 字 2022-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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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如约而至

小镇的清晨,鸟语花香。沈潺打开家门就看到站在门外的随景尧,也不知他在门外站了多久,身上笼上了一层薄薄的露水,连眼睛眉毛都带着水汽。

他嘴角噙着浅浅的笑,一如当年初见时一般温文儒雅,声音轻缓温和,“沈潺,好久不见,我来赴十六年之约。”

沈潺平静多年的心忽然乱了,咬紧牙逼迫着自己深呼吸,记忆里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你是谁?”

“沈潺,你不认识我,可我知道你,你是那个有名的才女,我叫随景尧,以后我们就算是朋友了,可好?”

最初相见的美好到最后分道扬镳的决绝不过十几年光阴。

“随景尧,我再也不欠你们随家什么了。从今往后,我会努力过得很好,希望你也是。”

“好,随景尧,我可以给你机会。我认识你的时候是十六岁,我等你十六年,如果十六年里你不再碰别的女人,你可以来找我!”

纵使是知书达理的名门小姐,也有忍无可忍的时候。那个时候年少的她不过是一时之气,气他为了生个男孩和别的女人上了床。他们分开的时候,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怎么会为了一个缥缈的希望而真的守身如玉?更何况他后来还娶了林家的小女儿,她心里从没想过他会当真。后来的那么多年里,他也没有再出现在她面前,她也死了心。

心情渐渐归于平静,也愈发豁达,她也会跟女儿说,偶尔回想起他,记得的都是那些快乐的时光,希望他偶尔想起她时,也是这样。

可当这个男人再次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还真的能心如止水吗?

回忆是一道泄洪的闸门,一旦打开,奔腾的水势向你扑过来,不留任何喘息的余地。

“你……”沈潺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这种事没法证明,只看她信或不信,而他用十六年的光阴赌她会相信。

而她是真的相信,他来找她,必定是守住了承诺。

随景尧虽是生意人,却不是会说谎的人,恰恰因为他不会说谎,当年才让她看出了破绽,发现了那件事,可纵然如此,他也只能算是极力隐瞒,从没骗她一个字。

那个时候他为了随忆主动放弃了随家的一切,不知道又用了什么办法让林家的女儿肯和他和平分手,这一切当她从别人口中得知的时候只有震惊。她以为他会来找她,可他却杳无音信,今天却又毫无预警地出现在她面前。

沈潺面无表情地慢慢走出去,和随景尧擦肩而过,心里翻江倒海。

随景尧,我们的故事太久远了,久远到来不及回望,久远到追不上时光,久远到每每想要开口重提,都会觉得没有底气,都会感到格外慌张。

从那日起,随景尧便在隔壁住了下来,每日里都会来找沈潺聊天,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他却也兴致勃勃,她竟不知道他的话可以这么多。他是看尽富贵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就这么整日里在小院里养花喝茶看书写字,竟也惬意满足。

只是她很少主动说什么,她都已经到了做外婆的年纪,对很多事情都看得很淡了,既然做了邻居,来串个门聊个天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只是曾经富贵一身不接地气的人,生活技能基本为零,忽然来到这里,生活起来真的是……怎一个惨字了得。

沈潺看着桌上几盘色香味一样都不占的菜,握着筷子,半天都没下去手,半晌才抬头问:“厨房还好吗?”

他说搬了新家,邀请她庆祝乔迁之喜,自告奋勇要亲自下厨,结果就是……

随景尧一滞,颇为尴尬地咳嗽了几下,厨房?可能是不太好了。

沈潺垂眸,放下筷子,缓缓开口:“回去吧。”

“去哪儿?”随景尧看着她,笑容清浅,眼底却俱是笃定,“你在这里,我能去哪儿?”

随景尧看着眼前的人,她从天真稚嫩到如今的成熟优雅,十几年的岁月不过是风情气韵不同了,容颜依旧不改,曾经的那些伤害似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她的身上也看不到任何的不平和怨气。想来也是,那位老人博学睿智,文人本清高,而他却难得地宽容温和,教出来的孩子总不会错的。

一顿饭吃得沉默。

午后,沈潺沏了杯茶,躺在院中的竹椅上,阳光明媚,暖风轻柔,茶香四溢,她慢慢入眠。

梦中是那一年水畔,水中鸳鸯成群,芦苇飘飘,她坐在岸上光着脚去踢水,调皮的水珠挂在她的脚上腿上,年轻俊朗的男子提着她的鞋站在她身后,一袭白衣灰裤,长身玉立,微风吹过,纷繁的花瓣撒在他衣襟,他眼中带着宠溺笑着叫她:“潺儿……”

她玩得高兴,转头去看那男子,咯咯地笑着,“景尧,快来……”

做一场无因无果的梦,梦里桃花纷落,春水熠熠,她未经世事,纯净如水。

也许这是冥冥之中的因果,一切都是注定,因果中有你,也有我。

那一年,我不识君,君不识我,日月山川,岁月晴照。

沈潺慢慢睁开眼睛,朦胧间眼前似乎站着梦中人,他似乎真的在开口叫她:“潺儿……”

她轻扯嘴角,“原来已经那么多年了……”

恍惚间,她似乎看到门外立着一个少年。

少年推门而入,渐渐走近,最后停在她面前。少年的眉眼间有他年少时的影子,却不是他。

随鑫看着沈潺没有焦距的眼神,小心翼翼地出声打断她的出神,“妈妈……”

沈潺猛地惊醒,抬头去看眼前的少年,仔细地描摹了一遍他的五官,其实他的容貌还是像她多一些,刚才她竟然没有察觉。

那一刻她的心情格外复杂,如果说随景尧对她有愧,那她有愧的就是这个孩子,少年一直安安静静地站着,似乎在等她回神。

过了许久,沈潺什么也没问,指了指旁边的竹凳,“坐吧。”

随鑫立刻笑起来,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他的脸圆圆的,带着未脱的婴儿肥,和随忆小时候有些像,却多了一对酒窝,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两个深深的酒窝异常讨喜。

坐下后,随鑫看了看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不太满意,搬着竹凳又往沈潺这边凑了凑,一点儿没见外地问:“妈,咱们晚上吃什么?”

沈潺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少年满是疑惑地看着沈潺,继而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妈妈,你睡了很久了,都该吃晚饭了,以后午觉不要睡那么久。”

沈潺的思绪不自觉都被他带着跑偏了,连那个称呼都忘了纠正,“我睡了那么久吗?”

说着抬头看看西沉的太阳,很快站起来,“是不早了,该做饭了。”

随鑫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指指矮桌上的茶,“妈妈,我可以喝这个吗?”

沈潺点点头,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你……”

“对对对……”少年也一副刚刚想起来的模样,立刻站了起来,规规矩矩的弯腰问好:“妈妈,我叫随鑫,风满襟去留随心。”说完也不管沈潺的反应,便坐下喝茶。

沈潺也回过神来,又坐下,看着他不说话。

随鑫有些苦恼,放下杯子,“妈妈,我不可以在这里吃饭吗?”

沈潺本想拒绝,可看着他耷拉下来的眉眼迟疑了下,“也不是不可以……”

“太好喽!”随鑫听后就差欢呼了,“我下午才到,午饭都没吃,都快饿死了!妈妈,你多做点,我吃的很多!”

他的神色转变太快,快到沈潺都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被他骗了,一时站在原地没动。

随鑫显然不知道沈潺的想法,抿了抿唇,试探着问:“是需要我帮忙吗?可是我不太会,这样吧,我去叫爸爸过来帮忙好吗?”

沈潺立刻转身往厨房走,“不用了!”

话是这么说,随鑫也还钻进了厨房,打着帮忙的名义在里面捣乱。

沈潺不过一转身,他就把切好的蒜瓣剁的乱七八糟。

沈潺又一转身,他已经把一棵葱扒的什么都不剩了。

眼看着他又把魔爪伸向那颗白菜,沈潺及时阻止了他,丢给他半根黄瓜啃。

随鑫老老实实地坐在角落里,不时发出惊叹声,“哇,妈妈,这根黄瓜好好吃啊!我好喜欢啊!”

沈潺觉得这个孩子性格挺讨喜的,“你喜欢啊,后院种了很多,走的时候给你带点。”

随鑫边啃黄瓜边解释,“我不走啊。”

沈潺手上动作一顿,“……”

随鑫看她半天没说话,看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我不走的话,还能吃吗?”

沈潺无语,“吃吧,多着呢。”

随鑫东看看西看看,忽然问:“姐姐喜欢吃什么?”

沈潺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个姐姐?”

随鑫说起姐姐来,嘴角压都压不下去,“我姐姐呀,林辰哥哥带我偷偷去看过几次姐姐。”

沈潺不知道随景尧是怎么跟随鑫解释他们那段过往的,十几年没有见面,随鑫对她对随忆似乎一点芥蒂都没有,“哦,随丫头啊,她不挑的。”

随鑫拍着胸脯保证,“我也不挑的!妈妈,我可听话了!”

沈潺心里默念,听话是听话,就是有些不着调。

饭菜上了桌,随鑫抱着碗请示沈潺,“妈妈,可以邀请爸爸过来一起吃吗?他做的菜很难吃,好可怜。”

沈潺被随景尧的手艺荼毒过,迟疑了下,“可以。”

随鑫立刻欢天喜地去隔壁叫人了。

吃了晚饭,沈潺暗示了几次,随鑫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最后没办法,她只能直言道:“你还不回家吗?”

随鑫正在吃水果,一脸莫名地看向沈潺,“妈妈,这里就是我家,我还能去哪儿?”

这句话听着有些熟悉,不过她倒是听出来几分无赖的味道。

好久没有这种被人噎得说不出话来了,一时间沈潺和随鑫大眼瞪小眼了起来。

随景尧瞪了随鑫一眼,“规矩些!”

随鑫倒也乖巧,忽然客气起来,认真问着:“妈妈,可以收留我几天吗?说完又指指隔壁,“爸爸那边,生存条件太恶劣了!”

随景尧轻咳一声,颇为尴尬,心里腹诽,怎么就恶劣了!

随鑫还在眨巴着眼睛,一脸期待地等答案。

随景尧怕沈潺为难,瞪了他一眼,训斥的话还没出口,就听到沈潺回答:“可以。”

沈潺的心态颇为平和,一个小辈来家里借宿几天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如果自己反应过激才是不正常。

最高兴的莫过于随鑫,站起来规规矩矩地道谢,“妈妈,那就打扰您了。”

听上去有些奇怪,一时间沈潺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索性不管了。

随家父子在打扰了大半个月之后,随忆才接到消息,还是萧子渊转告她的。

那天临睡前,萧子渊靠在床边看杂志,状似无意地提起,“今天我回家,咱爸咱妈说起来,他们前几天出去路过你家,就顺路去看看咱妈,家里还挺热闹的。”

随忆正在玩手机,压根没往那方面想,随口回答:“热闹?”

萧子渊的回答迂回平稳,“嗯,除了你不在,剩下的都在。”

随忆一时没反应过来,“我家除了我跟我妈,还有谁?”

萧子渊放下手里的杂志,转头看向她,提醒道:“还有……你父亲和你弟弟。”

随忆一愣,手下动作也停了下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谁?!”

萧子渊一笑,转回去继续翻杂志,“你听到了。”

随忆不可置信,“他……和我妈在一起?”

接下来大半个晚上,随忆都在辗转反侧,后来被萧子渊按着做了睡前运动才累得睡了过去。

第二天她就请了假,回了一趟家,谁知才进门,不止看到了随景尧,还看到了那个曾经有过半面之缘的少年。

那天下着雨,她又刻意躲避,所以没看清,今天阳光明媚,她看得相当清楚,有些猝不及防。

父子俩正在院中搭花架,大概没做过这些,都是一副笨手笨脚的样子,还互相怀疑拆台加嫌弃。

大概她的脚步轻,两人争吵的声音有些大,谁都没有注意到她进来。不知道是急得还是热得,两人都一副满头大汗的样子。

“爸爸,不是这样的,应该从这边推进去!”

“不对不对,不是那边,是这边。”

“不是!是这边!”

“我是你爸!我说是这边就是这边!”

“你是我爸也得讲道理啊!”

“你看说明书啊,说明书上是这么画的。”

“你行你来!”

随鑫立刻认,“我不行,这个说明书是中文的,我只能看懂图,认不全字。爸爸,都听你的,别让我来。”

随景尧也缓和了口气,“我看看啊,不行,我看不清,我老花镜呢,你去把我的老花镜拿过来。”

随鑫应了一声,一转身看到随忆,眉毛一扬惊喜万分地凑过去,“姐姐!”

随忆下意识地往旁边侧了侧身,没应。

但是丝毫没影响随鑫的欢喜,围着随忆转了好几个圈,嘴里还说个不停,“姐姐你怎么回来的?姐姐你吃饭了吗?姐姐你渴不渴要不要喝点什么……”

随忆一句话都插不上,就看着随鑫两眼放光地盯着她。

沈潺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看到随忆也不见意外,招了招手叫她进屋。

随忆冲随景尧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跟在沈潺身后进了屋。

随鑫还要跟着进去,被随景尧叫住了。

坐下后,沈潺开门见山,“本来想打电话告诉你一声的,可总觉得说不清楚,就想着等你回来再说。”

随忆的心情很是复杂,看了看院子里,“您是什么想法?”

沈潺笑了笑,“没什么想法,都这个岁数了,不过是住得近些,相互有个照应,你不用那么紧张,一个故人而已。”

“妈……”随忆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看到沈潺一脸平静的微笑,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故人……情于故人重,迹共少年疏。

午饭是随景尧做的,优秀的人学东西就是快,才过了半个月,随景尧的厨艺已经相当拿得出手了。

饭桌上他不断招呼随忆吃菜,随忆想起上一次见他还是在电视上,他宣布散尽家产的时候,这么久不见,她能感觉到他眉宇间的郁气消散了许多。

谁也没有想到,他们一家四口还有机会坐在一起吃饭。

如果只有他们三个在,气氛可能会尴尬,可有了随鑫,一顿饭竟然吃得颇为和谐热闹。

随鑫嘴甜得要命,叫起妈妈姐姐来跟不要钱一样,明明还不怎么熟悉,他却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亲昵又不做作,让人无法拒绝。

却对随景尧抱怨不断,跟随忆吐槽老爷子怎么把他的衣服洗坏了啊,怎么换个床单被罩换了好几个小时还搞错了啊之类的。

随景尧在商场沉浮多年,积威颇深,随鑫不敢明着去顶,暗地里小动作不断,看得随忆有些好笑。

随忆也说不上来现在这样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不过,总不会差就对了。

吃过午饭,她想去山上看外公,刻意去看了那棵树,当时她以为快要死去的那棵树忽然郁郁葱葱起来,不知道是树木的生命力顽强,还是人为的起死回生。

她从山上下来,打算回家打个招呼就走了,谁知离开前随鑫拎着个包说要和她一起走。

随忆看着他,“你要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