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2 / 2)

灰塔笔记 空灯流远 1839 字 3个月前

前面的人暗哑着嗓子也骂了句什么,说:“够了,能让你摸就不错了!走!”

他们放开我时,尖利刺耳的警哨刚刚划破空气。

两个人转身消失在巷子尽头,我一个人提着裤子站在原地,看见一个中年警察向这边看来。

我被带到警察局,罪名是鸡|奸。

埃德加说过,同性恋是犯法的。

两个男人已经跑了,我不能证明自己背上抵着一把枪。而同时,我自己下面在男人的下身下——竟然硬了。

调查取证时我才发现,自己追安得蒙的时候从来没有掩饰过。而后来阿诺德帮我查案卷记录时,发现证词上还采集到了这么一句话:咖啡店的女招待莎拉证明,艾伦·卡斯特确实有同性情人。

安得蒙把我从樱桃酒吧架出来时确实对她说过:“和他分手。他是同性恋。”

你可以想象战争时候的英国,人们是怎样对待一个失业的同性恋。不管我怎样解释,骂人,流眼泪说我是被陷害的都无济于事——那直是一场噩梦。我被告诉只有两条路可以选——去医院或者进监狱。

人们把同性恋当做需要医治的病。

我想给林顿打电话,接电话的是他的助理,说布朗先生不在。

我想找阿诺德帮忙,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拘留了三天后我选择了医院。

那是伦敦东区的一家公立精神病医院。冷冰冰的白色石质建筑,半边墙壁都是爬山虎,窗户全焊着铁条。我被安排住进另一位同性恋男人的病房,他接受治疗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

这个叫莫林的二十七岁男人告诉我:“只有医生出具出院通知单我们才能被放出去。”

莫林是个胖子,性格竟然很阴郁。他告诉我,他进来已经一年了。

我们每天被关在屋里,只有吃饭和吃药的时间会有男医生开门,把推车推进来。

头一个星期我还很正常,认为只要配合医生就能出去。可是我不知道每天分配的药到底是什么东西,只觉得它让我情绪失控,烦躁不安。

烦躁的时候我就想安得蒙。我像一个被扔在墙角发霉的破布,安得蒙是我思想中唯一的阳光。

密码已经不重要了,战争也不重要了,我只想看安得蒙。

想再看见他站在图书馆外的苹果树下冲我笑,碧绿色的眼睛像古董店的猫眼石一样好看。

我的安得蒙。

有一天莫林发疯一样摔餐具,把铁餐盘餐刀和叉子统统摔到窗前的铁条上。

我听见他在哭:“又穿不下了!”

我安慰她:“你可以像医生要一件大号的衣服穿。”

莫林缓缓转过身,瞪着我,不可置信:“我不是说衣服。艾伦,你不知道?”

已经是十一月了,他穿着毛衣,除了肥胖看不出身体其他形状。莫林抓住他的毛衣拉起来,我目瞪口呆——他衣服下面,沉沉的肥肉上面,竟然长着女人的胸部。他穿着一个过小的胸罩。

我突然觉得一阵恶心,冲到墙角开始干呕。

我听见莫林在我身后慢慢说:“他们认为我们喜欢男人是因为男性荷尔蒙分泌过于旺盛。那些医生给我们吃的药大部分是雌激素。你会越来越胖,并且长出胸部……你现在才来一个月,没有变化。我在这裏呆了整整一年。”

莫林的声音带着一丝女人的尖利:“艾伦,你迟早也会变成这样的。”

那一刻世界崩塌了。莫林没疯,可是我疯了。

我发疯一样的锤门,哭着哀求医生放我出去。

我拒绝吃药后,后来药就被直接参在食物和水里。

要想断药,除非我绝食。

绝食的第三天中午,照例送饭。病房的门再次打开。越过医生的背,我看见了阿诺德。

他穿着白大褂从走廊那头走过来,带着一副带血的白色橡胶手套,边走边脱,像是一个刚手术完毕的主刀医师。阿诺德在笑,他身后跟着几个年轻的女护士,端着盖着纱布的托盘。

三天没吃东西,几乎已经丧失思考能力了。我只记得自己冲出去,大声喊他的名字。两个强壮的男医生企图在门口按住我,其中一个还向阿诺德摆手,表示这边没事:“精神病人。”

我绝望的望着阿诺德的背影。

有人拿东西敲在我头上,顿时头昏眼花。

突然动作都停止了,大喊大叫想抓我的医生全停了下来,恭敬的让开一条路。我直接扑到在离我最近的人身上。

“艾伦?”

阿诺德接住了我。他抱住我的肩膀,神情有些恐慌:“艾伦,你怎么在这裏?”

他安抚的拍着我的背:“没事,艾伦,没事。”

我想抓住他的肩膀,却只抓住衣服的布料。我听见自己几乎带了哭腔:“安得蒙……我要见安得蒙……”

然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