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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月抬头仔细看,那人在廊下点点悬纱灯笼的阴暗处,此刻看不清脸,便招招手:“哪位大人,还没回家吗?”</p>
那人看见齐月朝他招手,稍顿一下,便迈步走来。</p>
走进堂屋灯下,齐月才看清楚,这不过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眉目儒雅,神态沉稳。</p>
齐月道:“这位大人还没有回家去吗,有何指教?”</p>
这人温声自我介绍道:“敝人粮草副书记员陈良子,原先是您父亲的手下。”原来是爹爹的秘书的副手,官阶太低,难怪今天下午赶工上班一群官员里没有他,只有一些主要副手围着齐月打转。想到这里,齐月赶紧点头示意:“陈书记员,可有何指教?”</p>
陈良子声音温和,颇有儒雅平淡味道,只听他道:“请问令尊身体可还好?”</p>
齐月说道:“便是一时半会起不得床了。”是呀是呀,老爷子必须等战事结束,女儿押运军粮回来才能起得来床呢!想着她就在肚子里翻了一个大白眼。</p>
陈良子也没有深究,只是道:“齐老爷与我有恩,但想报答。”说着顿一顿,看着齐月手中的文稿,说道:“不才自请,帮齐官爷重新誊抄一份清单,明日早朝好呈与国君。”</p>
齐月虽识慧心国语言,但是这文字书写还是差了点意思,正为这事发愁,看见陈良子毛遂自荐帮她誊抄,乐得合不拢嘴,连忙命人取来烛台,砚台纸笔伺候,让他赶紧抄。</p>
陈良子略一打量清单,便赞道:“此次粮草准备齐全,齐小姐果然天赋过人。”又一仔细看清单,便奇怪问:“这一项,马料草料都还算正常,为何豆类比例大大高过麦子?这……”</p>
齐月不明就里,只望着他手上这份清单说道:“马料草料自是要准备齐全,只是司粮官说豆类方便调配,麦子已大部分划归军粮,所以这里边少一些。”</p>
陈良子摇头道:“齐小姐有所不知,我们慧心国马乃慧心原种,腿长而矫健,在平原上奔驰如飞,速度极快。而西疆地势颇高,慧心马匹上山呼吸困难,所以耐力不足,粮草中多配马料麦粒,有助马匹恢复体力,可万万不能短少……”</p>
陈良子这番话说得诚恳又谦虚,可齐月听了身上冷汗直流:如果今晚没有陈良子好心帮忙,怕是这次粮草押运会出现重大失误,到时候国君怪罪下来就是咔嚓砍头……</p>
回头细想,她只觉背后冷气直冒,难道方大人暗中指使几个副手专门在这细节处给她下套?!</p>
齐月思及此,脸色微变,却强自镇定微微点头道:“陈兄果然见多识广,智虑过人。”姐姐我差点死在这帮副手手上,不知道有没有方老头的贡献……</p>
陈良子抱赧一笑:“鄙人曾在司马监打过杂役,跟马夫同吃同住,多少略知道一些。”果然劳动人民出真知啊!</p>
齐月来不及回家用餐,只卸下手中原本带回家处理的文稿,留下来赶紧与陈良子重新合计,调整了麦类数额。但是她坚持豆类数量保持不变,自有功用,只增加麦类数额。</p>
陈良子听罢略一思忖,便也不多言,只点头道:“自是多多益善”。</p>
这一天,齐月忙到深夜才回家。</p>
一路上跟着她的小彩呵气连天,坐在马车里已经迷迷糊糊点头晃脑,几乎要睡着了。</p>
齐月看看好笑又觉得可怜,小彩小小年纪更要做丫鬟养活自己,这个时代每个人活得都挺辛苦。用现代的话来说,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每个人都需要负重前行。</p>
她倒是挺感谢这次任务让她如此忙碌,这样一来,大大冲散了她刚刚穿越而来的恐惧感和孤寂感——若是此时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坐在闺房里,以她的性格一定会胡思乱想瞎捉摸,说不定搞出一个重度神经衰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