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雷少俊这个人,无论是他的深情,还是他的恩义,秦笙觉得,她此生此世都无法报答了。
他要的,她给不了,她给的,他不需要……
就像南木,他是她童年时期的记忆,也是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南木对她的照料之情,相熟之谊,都是她感激的所在。
但恩情一事,若无法承情,便无法还恩,这一点,秦笙很早就明白了。
可尽管有着南木的前车之鉴,当雷少俊向她伸以援手时,她明明知道自己最后无以为报,可她依旧接受了对方递来的橄榄枝。
那时的她还假装糊涂,心存侥幸,以为一个兄妹的身份能够让她一本万利,至少能够让她在怀孕期间,避免食不果腹的困境,颠沛流离的宿命。
护佑住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她身为母亲的责任,也是她必须践行的义务。
可直至此刻,当所有的真相、所有的实情,被她一一挑明摊开时,秦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当初的选择有多自私,错得有多离谱。
她利用了雷少俊对她的好意,借助了她母亲同雷家的旧情,厚颜无耻地享受了雷家的照料和保护。
到头来,当她发现自己并没有被俞廷聿抛弃,并不是真的走投无路、孤立无援时,她又毫不留情地用见血封喉的质问迫使雷家对她放行。
因为她知道,比起用手段让她留下的雷家人,她的俞廷聿会将她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照顾得更为妥帖。
利益权衡,因果得失……她算计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最自私的人,其实是她啊!
没资格的人,其实是她啊!
秦笙窝在唐安然的怀里,哭得声嘶力竭,“安然姨,我所犯下的错将成为我余生都无法弥补的噩梦。”
唐安然依旧轻抚着秦笙的后背,轻柔的动作,透出不尽的安抚意。
她看着饭厅墙上悬挂着的字画,心生了起伏的感慨。
那是一个老僧,头戴一顶破烂斗笠,身着一件五彩袈裟,手执一根黑色木棍,装扮简陋,却不见邋遢。
老僧微微仰头,望着斜上方,那处写着陈继儒《安得长者言》中的一句话:留七分正经以度生,留三分痴呆以防死。
唐安然勾唇笑了,用温柔的声音将那句话念了出来,说给了秦笙听,“小笙,人生在世,事事若都计较得太过认真,不是长久之道,有时候糊涂一点,反倒能成全彼此的难处。”
“少俊的所作所为,雷家的点点滴滴,都是他们的选择,也是他们的甘愿,这是他们应有的权利,而你也同样拥有自行决定的权利。”
“这世间之事,岂会事事都能分清黑白对错呢?所以啊,凭心而动,方是正确之道,即使最后会造成不可避免的伤害,但至少那样的结果不该成为折磨自己的心结。”
说完这番深明大义的话,唐安然缓缓将怀里的秦笙推直,她接过了管家递来的手帕,轻轻为秦笙擦拭着脸上的泪痕。
“刚才的话,无论你听进去多少,你的眼泪都不可再流了,如若不然,俞家的那个小子到时候见到你这双兔子似的红眼,以为我们秦家联合雷家欺负了你,那误会可才真的大了!”
秦笙果真渐渐止住了泪水,她扯了几个哭嗝,吸了吸鼻子,眉眼间显露出几分不解。
她试探性地问道:“他来q市了?”
那个他自然指的是俞廷聿了。
唐安然笑着觑了秦笙一眼,“你在这里,他能不来?”
“那小子,一向心眼小,心思重,得罪了他可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所以呀,小笙届时能够笑脸相迎,就算是对我秦家的大恩大德了!”
一时间,震惊混杂着喜悦,秦笙有些没回过神来,不过她的笑已然溢满了她的眼眶,但笑着笑着,她的泪又再次涌了出来。
唐安然原想撤开为她拭泪的手,可面对秦笙涌上心头的感情,她立时又变得手忙脚乱起来,“哎哟喂,我的小心肝,你怎么又哭上了?”
此时,秦笙关注的重心根本不在自己身上,她握过唐安然的手,急迫地问道:“他什么时候到?用我去接他吗?他是要来秦家吗?还是说在外面见面?”
唐安然被这接连的问题砸得一个头两个大,“丫头,这人还没来呢,你能不能先别激动啊!”(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