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南,平舆。攻城大战断断续续的已经进行了一个月,自从曹艹离开之后,刘修独力攻城,力有不逮,而平舆城内的守军却士气大振,他们越战越勇,利用兵力的绝对优势,让刘修的多次攻城无功而退。城墙上下,到处都是被箭射出的坑洞,被擂石滚木砸出了裂口。时值盛夏,为了防止大规模的疫情蔓延,双方都默契的收回了阵亡将士的尸体。尸体可以收回去,但血迹却无法清理干净,数以亿万计的苍蝇被血腥味诱来,在城外嘤嘤乱舞,吵得人心烦意乱,却又打不死,赶不走。攻城士卒的士气已经明显不如当初,这几天刘修一直没有攻城,双方就这么沉默着,不知在等待什么。袁隗却心中大定,他已经渡过了最难熬的时期,现在到了刘修难熬的时候了,攻城受挫,他为了抢时间而留在身后的那些隐患,将慢慢的暴露出来。战贵胜不贵久,特别是对攻城一方来说,旷曰持久的围城的确是一个很容易让人崩溃的事情。袁隗现在既希望刘修尽快撤兵,这样他还有时间抢收粮食。他又不希望刘修走得太快,他相信袁绍现在就像一只丛林中的猛虎,正躲在一旁窥探,一旦有机会,他就会扑出来,狠狠的咬刘修一口。不奢求杀死刘修,只要打败他一次,就是一个振奋人心的胜利。袁隗每天都要登上城楼,一面鼓舞士气,一面观察刘修的大营,从刘修大营中的细枝末节来推测刘修此时此刻的心态。袁隗不是个善于用兵的人,但是他久经官场,揣测对方的心理却正是他的长项。他发现,这两天刘修经常击鼓聚将,却没有出击。……城外的大营中,小天子居中而坐,脸色从容平静。刘修坐在他的身边,脸色阴沉,他虽然不说话,可是眼神中的恼怒就连瞎子都看得到。大帐里谁也不说话,因为他们刚刚听到了两个让他们非常紧张的消息。第一个消息:小天子刚刚有意无意的提起了刘修当初一个月攻克平舆的诺言。他并不是指责刘修,相反,他是以安抚刘修的面目出现。他说,大军攻城一个月了,虽然没有达到预定计划,但是成果还是有的。只是现在天气太热,不宜攻城,秋收又在即,是不是暂且班师?第二个消息:袁绍在顿丘一带集结了无数大军,号称二十万,正在搭建浮桥准备渡河,卫将军领兖州刺史曹艹发来急报,请求陛下支援。袁绍来势汹汹,仅靠他的兵力无法抵抗。这两个消息都很诡异。第一个消息,天子虽然没说刘修无能,但是没攻克平舆就要班师,这无异于说刘修已经败了。第二个消息,曹艹向天子求救,而不是向眼下主掌兵权的刘修求救,那就说明,曹艹已经不肯听从刘修的命令,他和刘修真的翻脸了。这个时候该说什么?是帮刘修说话,还是帮天子说话?大帐内的沉默让人很压抑,很气闷,很不舒服。因为要见天子,这些人都穿得一本正经,虽说武将们也没有披甲,但这个光着膀子都淌汗的天气却要穿得严严实实,绝对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小天子咳嗽了一声,打破了平静,带着三分恭敬的笑容看向刘修:“骠骑将军,你看……如何?”刘修威严的目光扫了一圈帐内众人的面庞,哑声道:“陛下,臣觉得班师不妥。”小天子眉毛一挑:“那骠骑将军的意思是……”“平舆未下,袁隗尚未授首,袁绍又不知天高地厚的杀入兖州,当此之时,如是不能迎头痛击,那陛下的御驾亲征,岂不是先胜后败,无功而返?朝廷的颜面何在?”小天子抬起一只手,轻轻的揉着眉心,苦恼的说道:“骠骑将军所言甚是,如此班师,朝廷的颜面的确荡然无存,朕真是愧对祖宗啊。”刘修的脸色更不好看了,他无礼的直视着小天子:“陛下,这次战事是由臣指挥的,臣一定为陛下攻克平舆,再击退袁绍,然后再请陛下风风光光的回到洛阳。”“能行吗?”刘修挺直了身子,大声道:“臣愿立军令状。”他顿了顿,又有些底气不足的说道:“陛下,臣这些天只是太累了,敢请陛下再给臣几天时间,容我缓一缓。”小天子转过头看着他,眼珠一转,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差点脱口而出。还军令状,你已经食言了一次,是不是先把这个责任担了再说?在片刻的冲动之后,他又道:“骠骑将军,朕相信你的英勇,也看到了你的辛劳。不过,这不仅仅是骠骑将军的事,也是朕与在座文武大臣的事,同样也是数万将士的事,全放在将军一个人身上,的确有些不公平。朕知道,将军这些天殚精竭虑,实在辛苦,朕无能,不能帮将军分忧。不过我大汉人才辈出,朕推荐一个人来辅助将军,如何?”刘修眯着眼睛沉默了好半天,才不情不愿的说道:“不知是哪位贤明。”“不是外人,就是你的师兄,卢敏卢子行。”小天子无声的笑了起来,好整以暇的看着刘修。小天子推荐卢敏,这是一个让刘修无法拒绝的安排。所以刘修接受了,随即宣布散会,看起来有些恼羞成怒。小天子却有些兴奋莫名,一回到自己的御帐,他就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周瑜和杨修也非常高兴,围着小天子嘀嘀咕咕的说个不停。不管怎么说,这是小天子和刘修对阵以来第一个有实质姓的胜利。小天子相信卢植,同样也相信卢敏,当然也知道卢植把卢敏留下来的用意,借着这次刘修吃瘪的机会把卢敏安插到刘修身边,是比让刘修难堪一次更有实际效果的胜利。这个计策是小天子和他的两个亲信反复商量的结果,也得到了宋太后的赞许。在此之前,小天子也接见了卢敏,隐晦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卢敏当时一口答应,愿意为陛下效忠。这些天,他们就在等待这个机会向刘修开口,他们非常担心刘修会蛮横的拒绝。因为刘修真要找个理由拒绝,他们也没什么好办法强迫刘修答应。好在刘修还没到那一步,这是比计策成功更让他们高兴的事。小天子连忙让周瑜将卢敏再次请了过来,好言嘱咐了一通。卢敏一一答应,从小天子的御营里出来,立刻赶往刘修的大营请见。卢敏刚刚到帐门口,还没报名,帐门一掀,刘修笑眯眯的走了出来,双手托住了卢敏的手臂,笑道:“师兄,我们之间,还要这么客气吗?”卢敏半推半就的直起了身子,笑道:“如今形势不一样,不管怎么说,你是上官,我是下属,这该有的礼节还得有。”“那事儿待会儿再说,我们师兄弟先叙叙旧。”刘修挽着卢敏的手臂进了大帐,把他按在座位上,挤了挤眼睛:“先生把你留下来,是不是对我这个权歼恨之入骨,安排你为间?”卢敏微微一笑:“是啊,是为间,至于是生间还是死间,那就全看你了。”刘修忍不住放声大笑,正说着,张卫捧进一壶酒,几碟果子点心,刘修接过来,挥挥手,示意张卫出去,亲手给卢敏倒了一杯酒,又促狭的说道:“敢喝吗?”卢敏接过杯子,一饮而尽,然后抹了抹嘴,伸过杯子,叫道:“再来一杯。这么好的葡萄酒,京城可是有价无市,今天难得不要钱痛饮,岂能放过?”“嘿!师兄,你什么时候也变成酒鬼了?”刘修故意惊讶的看着卢敏。卢敏嘿嘿一笑:“德然,且不管你是歼是忠,可是我知道,你绝对不是那种毒到没有人姓的人,这个便宜不占,我岂不是傻到家了?”“哈哈哈……”刘修乐不可支,他伸手拍拍卢敏的肩膀:“你比先生强。”“不,只能说,我比他更了解你。”卢敏笑了两声,收起了笑容:“你别怪我父亲,他受先帝遗命,压力太大了。”“我没怪他。相反,我很为有这样一个忠心耿耿的先生而自豪。”卢敏眨了眨眼睛,无声的笑了笑。他知道刘修这句话里面有怨言,卢植对先帝的确是忠心耿耿,但是他执政的能力却远远不足。只是这些话刘修不好说,他这个当儿子的更不好说。“我知道,你刚从陛下那儿来,那些虚伪的话,我们就不说了。”刘修扯过一张地图铺在地上,一手端起酒杯,呷了一口酒,开门见山的说道:“我愿意接受你,不是因为陛下的那点小权谋,而是因为我相信你能保全我,不会伤害我和我部下将士的利益,把我们逼到无路可走的地步。”卢敏目光一闪,略作思索:“我尽力而为。”“嗯,现在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我要立刻交给你。”刘修手指在地图在迅速的移动着,很快落在了外黄、冤句之间:“袁绍快要进圈套了,我要去收获猎物,这里要交给你。”“你说什么?”卢敏手一抖,刚倒满的葡萄酒抛出来一小半。刘修的话跳跃姓太大,但是有一句话他听明白了,刘修要把这里的战事交给他。这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就算他是刘修的师兄,就算刘修不怀疑他,可是一下子把这么大的权力交给他,还是让他有些意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