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卢大县令预料的一样,接见卢大县令的那个晚上,尚老汉奸确实失眠了,而失眠的原因恰好就是孔四贞专门给卢大县令写的那封介绍信。本来呢,这封信只是孔四贞知道尚老汉奸与吴三桂知道的恶劣关系,担心尚老汉奸不肯接见卢大县令,所以才随手写的一封信,信上也只是虚伪的问候一下尚老汉奸,还有就是希望尚老汉奸能够接见一下持书人,并没有半个字提到撤藩问题,更没强制性要求尚老汉奸必须采纳卢大县令的意见。
事情坏就坏在卢大县令这个坏种身上,如果卢大县令早早就拿出这封信,说明孔四贞的意思,尚老汉奸肯定不会有多余想法,了不起就是破费一点银子设宴款待卢大县令这个大清祸害,也就给足孔四贞的面子了。但卢大县令这个坏种却偏偏不这么干,偏偏要先说了缓缓撤藩的方略,然后才神神秘秘的拿出孔四贞的信,还要死不死的偏偏不说出孔四贞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么一来,换成你,你能不怀疑孔四贞的真正用意?
“唉,真是麻烦啊。”第六次看完孔四贞那封没什么干货的介绍信,两眼布满血丝的尚老汉奸重新躺回睡椅上,口中喃喃念叨:“四格格这封信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难道她是想暗示我,想让我采取这个缓缓撤藩的方略,每年从朝廷里多要一些军饷安顿军士,然后待到时机成熟就上表请求撤藩?如果这真是孔四贞那个小骚|货的意思,那么也就是说,她背后那个人也是这个意思了。”
“王爷,王爷,小的金光叩见王爷。”金光的声音打断了尚老汉奸喃喃自语,又关心的问道:“王爷,看你的眼圈发黑,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
“怎么可能休息得好?”尚老汉奸挥挥手让金光站起来,叹气说道:“发愁啊,你说孔四贞这个小婊子也真是会坑人,她有什么话对老夫直说不就行了,干嘛要打这个哑谜,让老夫都给头疼死了。”
“王爷说的是,四格格这次确实是太让人费解了。”金光谄媚的附和道:“她明知道王爷你和吴三桂那个老东西一辈子不对付,还偏偏写这么一封信,交给吴三桂那个老东西的狗腿子送来,还说那些奇怪的话,简直就是故意让人猜谜嘛。”
“金师爷,你说这会不会就是皇上的意思?”尚老汉奸问道:“会不会是皇上打主意用这个方略撤藩,可是又怕落下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骂名,所以才用这个婉转的法子,通过孔四贞的手,又通过那个什么卢胖子的手,把这个撤藩方略送到本王手中?暗示本王依法行事?”
“有这个可能。”金光点头,又阴阴的说道:“不过王爷,这件事学生总觉得有一点奇怪,如果四格格和她背后的皇上真打算用这个法子撤藩,为什么不直接对王爷你说,或者直接对王爷你发出暗示,为什么偏偏要通过一个七品县令、还是一个西选官七品县令的手告诉你?”
“是啊,本王也是奇怪这点。”尚老汉奸沉吟道:“本来呢,上表要求朝廷给广东军队加饷,让将士们逐年攒上一点积蓄,对本王和对本王的军队都有好处,本王可以接受,也可以去试一试——毕竟,几年后能不能顺利撤藩还谁也说不准,能够先拿到一点好处,也总好过一点好处。可是本王就是不明白孔,四贞为什么要让一个西选官暗示本王这么做,所以本王才迟迟不敢下定决心。”
“王爷,这会不会是吴三桂老东西的诡计?”金光声音益发阴冷,缓缓说道:“今年以来,朝廷明显加快了削弱吴三桂实力的脚步,户部侍郎王煦弹劾吴三桂军费开支巨大的奏章,虽然被鳌拜鳌相爷给驳了,但皇上还是下旨抄取节录明发天下,摆明了是变相表示对吴三桂的不满,逼着吴三桂主动在军饷问题上让步。王爷,你如果在这个时候上表请求加饷,可就帮了吴三桂的大忙了——毕竟,朝廷不能对三藩问题上过于偏心吧?”
“想让老子帮吴三桂老东西的忙,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尚老汉奸须发怒张,咆哮道:“如果这真是吴三桂老东西搞的鬼,那老子就马上上表请求削饷,恶心死这条老狗!”
“没错。”金光点头,附和道:“除了恶心吴三桂那个老东西之外,还有就是让皇上和朝廷知道王爷的忠心,免得让皇上万岁爷和朝廷怀疑三藩已经暗中串联,暗中结盟对抗朝廷,招来皇上和朝廷对王爷的猜忌与提防。”
“可孔四贞小婊子的这封信,又怎么解释?”尚老汉奸抓起孔四贞的那封书信,愤怒的摔在地上,骂道:“他娘的,这个臭婊子,那怕在书信里说清楚一句也好啊,干嘛要让老子猜这个哑谜?万一老子猜错了,皇上和朝廷真是打算采取这个缓缓撤藩的方略,那老子就真的裡外不是人了!臭婊子,下次见面,非在床上操|死你不可!”
金光苦起了脸,他也实在搞不懂孔四贞为什么给尚老汉奸这封信——当然了,如果金光和尚老汉奸知道孔四贞这封信其实只是一封很普通的介绍信,那么一定会联手把卢大县令这个坏种给活活掐死的!沉思许久后,金光试探着问道:“王爷,反正广州离桂林不算太远,要不咱们派个人去问问四格格,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本王的面子往那里搁?”尚老汉奸拉长了脸,哼道:“她老子孔有德和本王是兄弟,她就是老子的侄女,现在她和老子打哑谜,老子猜不出来还要去求她,不让别人笑掉大牙啊?再说了,这种事能问清楚吗?如果问清楚了,本王还有转圜余地吗?倒不如就这么打哑谜,实在不行本王还可以装糊涂。”
尚老汉奸这话倒是大实话,他虽然对满清朝廷和康小麻子确实是忠心耿耿,可并不代表他就舍得这么轻易的就放弃藩王地位,更舍不得就这么放弃一手控制的广东政治、经济和军事大权,还有这些权势带来的荣华富贵和金钱美女!在这种情况下,尚老汉奸当然不敢直接向孔四贞问清楚这个问题——如果问清楚了,证明孔四贞背后的康小麻子确实准备撤藩,那么尚老汉奸听命令就得放弃藩王的地位和权势,不听命令就等于是不愿撤藩,被证明心怀异志,彻彻底底的裡外不是人了。倒不如就这么藏着掖着,起码还有一个装糊涂的转圜余地——这么一来,自然也就白白便宜了咱们的卢大县令了。
“王爷所虑极是,这事如果问清楚了,证明确实是皇上和朝廷已经下定决心撤藩,那王爷就完全被动了。”金光皱起眉头,承认老奸巨滑的尚老汉奸所虑极是。仔细盘算了许久后,金光试探着问道:“王爷,既然如此,那我们这么办行不行?”
“怎么办?说。”尚老汉奸打起精神坐直身体。